求推荐票,第二章在晚上
……
“如此一本百利的买卖,赵氏能给郑国么!?”
驷歂拍案大声质问,堂内的郑国卫士也同样发出了呵斥,声音在官署中回荡。
然而这能让一般使者屁滚尿流的威吓,对于子贡而言,却似一阵拂柳轻风。
在这千钧一发的场合,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跟着自家昆父兄弟经营货殖的经历。
货殖者,滋生资货财利,以致富者也。
天下人各经其业,各从其事,但各地物产却不相同,别说邦国县邑,甚至不同的里闾、人家都存在交换的需要,就像水往低处流那样,日夜无休。
而商贾就是这种活动的媒介,其中以郑卫商人最出名,他们各凭其能,各竭其力,以求财为目的。
端木家就是其中之一,族中长辈让子贡从小随着商队周游各地,还把他推到摊位上进行训练。
最初时,为了让别人停下购买,微笑是少年唯一能依仗的东西,但顾客却不一定会还以微笑,有些人反而会欺他年少,想要贱买货物。
“讨价还价,是经商必须要学的东西!”
在吃了几次亏后,长辈如此教导他,在这种经历中,子贡学会了一个道理:原来贱货能贵卖,贵物能贱买,价格的高低决定了商人能在交易中得到多大的利润。
年岁稍长后,他在晋国和鲁国之间经商,开始表现出天分,常常隔着千里,根据天时地利推测市场行情的变化,每每臆测价位必中,贱买贵卖从中获利,成了一个成功的商贾。孔门学徒之中,数子贡最为富有。
等他开始承担赵无恤势力的“行人”一职后,子贡颇为惊喜地发现,外交之术和货殖其实很像。谈判桌就像市肆里的小摊,买主卖主各有所求,却都不明说,而是将手指放在袖子里,眼神挑剔地讨价还价,妄图将邦国利益当成货物贱买贵卖,以谋取利益最大化。
经过在泗上诸国坑蒙拐骗的锻炼,子贡同样精通此道,所以才一眼便看出了驷歂颐指气使后的虚假。
“果然和弦伯甫提示的一样,郑国人在夸大自己的力量,好抬高自己身价,待价而沽……”
……
子贡飞快整理好措辞,抬头笑道:“执政说的不错,在子产、子大叔两代名卿的治理下,加上执政承袭其业,郑国的确很强盛。六年前五百里奔袭灭许国,五年前与儋翩合谋差点颠覆成周,那段时间与晋国鲁国战于伊阙、战于虫牢,均不落下风,甚至还侵夺了宋国六座城邑。也难怪世人皆言,郑以千乘之躯,却有两千乘之强……只可惜……“
听子贡夸捧郑国,驷歂满腹疑惑,到这里便不由反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的是,郑国也并非无敌,两年前,游速将军的偏师就在孟诸惨败于我家主君之手,他归来后,没将赵军的强大告诉执政么?”
驷歂脸色顿时黑了下来:“那次郑国只出动了两师五千人,损失不大,子宽也说,这是他轻敌大意,一时不备而已。”
在面对买家的质疑时,卖家再度虚报货物的品质和价格,想要继续欺骗对手,子贡不由叹息,能不能少一些套路,多一些真诚呢?
当然不可能,这是尔虞我诈的外交场,他在这里也会暂时放下夫子教给自己的“诚”与“信”,陪着驷歂信口雌黄。
“执政说的不错,那一战,真的是侥幸,郑国的侥幸!因为与郑军作战的仅是赵军偏师,以及宋、曹的呐喊助阵者。即便如此,吾等也在宋之乱里取得完胜,若当时尽起精锐,恐怕游速将军就无法顺利撤离了。”
“这么说赵氏还惜力了?”驷歂冷笑,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气势却没方才盛了,郑国最能打的卿是赵无恤的手下败将,这是不争的事实。
子贡向前踏出一步,举袂道:“不错,当时惜力,此时也惜力,还请执政想一想,那时与郑国为敌的东赵,仅有西鲁一隅之地,可现如今呢?”
却见子贡伸手东指:“在东面,我家主君乃鲁国执政,代鲁侯辖鲁全境百万生民,包泗上诸侯而统之。”
他又挥手西顾:“在西面,主君成了赵氏世子,有封舆千里,晋阳之骏马,河内之粮秣,邯郸之甲兵,都能随意调拨。以赵兵之强,太行、轵关之固,西可挡晋侯、知伯之兵,以鲁国泰山之险,东可御齐侯锋芒。如今这两方都没什么进展,故而才催促郑国出兵,好在南边打开局面,这是希望郑国为晋齐火中取栗啊!”
驷歂不由无奈地叹息,若非赵氏一下子变得如此庞大,一旦东西合一,就会让郑国边上多一个两千乘强国,他们又何必一定要卷入战争,想扼杀此邦呢?
子贡间不容发,继续道:“更别说赵氏在内还有韩氏为辅佐,在外则有宋国为袍泽。”
驷歂很不屑地说道:“宋不足一提,郑宋交战两百年,郑几乎都是胜的,何况现在宋国已经衰弱,主少臣疑,牝鸡司晨,神鬼遍地,这就是国将亡,问于神是也……”
子贡反驳道:“不然,宋之乱,宋国的确力量大损,但政局迅速稳定下来,死者厚葬,伤者厚养,劳者相飨,兵卒吃饱喝足并得到馈饷。”
“战后虽不幸遇到灾荒,在鲁国帮助下很快缓了过来,失去亲友的人在巫祝的组织下停止哀嚎,共同分担忧患,加紧耕田劳作多生资财。宋国君臣敬重鬼神,对天灾忧虑恐惧,早晨很早上朝,晚上很晚退朝,用低下的言辞和厚重的礼物,四面派使者向诸侯求和,同赵氏、鲁国结为同盟,与曹国、楚国尽弃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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