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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中旬,就在端木赐入新郑西城的时候,赵无恤留大军留驻朝歌,他自己则带着赵广德回温地奔丧。
“知氏无故杀我长兄,此仇不共戴天!”
他和从野王过来的韩虎共同祭拜了长兄伯鲁一番,当着赵鞅的面立誓必报此仇,顺便撕毁了赵鞅为拖延时间,和知氏的口头婚约。
随后又要布置对周室单公领地的围攻,本来还打算没收王室卿大夫们的田宅作为报复,因为历史原因,他们在这边的小邑可谓星罗棋布,当年晋大夫与周大夫争地,可闹出了不少争端。
不过杨因却提出了一个计策,对周室大夫在这边的田宅产业,不要一刀切地处理,而是进行区分:将那些公然与赵氏敌对的,如刘公的田宅直接没收,对被迫附从者的财产则加以保护,以赢得他们的感激,同时离周室卿大夫之心。
忙活了一整天,被姐姐季嬴撵着催着离开了官署,赵无恤这才有机会从繁杂的军务政务里抽身,回到寝堂和阔别已久的妻儿相聚。
小赵操已经一岁多了,几个月没见又长大了不少,他已经断奶,也能咿咿呀呀地说些不知含义的牙语。
“不知什么时候会说话,希望那时候我能在他边上,听他喊一声‘阿父’……”
“妾每天都在教他……”伯芈将离赵无恤最近的位置让给少君乐灵子,她自己则站在一边乖巧地应道,赵无恤的后宫表面上还是一片和谐的。
逗了儿子一会,孩子也倦了,赵无恤便让伯芈将他抱下去,直到这时人去屋空,他才有机会和乐灵子独处。
如今还是伯鲁丧期,赵无恤和灵子身上还套着麻布孝服,所以不仅不能亲热,连一起过夜都不行。无恤只能长话短说,问了一些赵鞅身体的近况,灵子在温县可还过的习惯,到了最后,才略提了一下郑宋两国的形势。
“我将子贡派去郑国了,他现在已抵达新郑。”
“夫君要与郑国和解!?”灵子愕然,聪明的她一下子便猜出了赵无恤的想法。
“有这打算,郑国的反复是出了名的,过去多次在晋楚之间摇摆,你是宋人,所以我想听听你对此事的看法。”
乐灵子姣好的娥眉微颦:“下妾觉得,若夫君是想让郑国改换门庭的话,不仅成算不大,而且有很大风险。”
“为何?”赵无恤知道乐灵子长期主持司城乐氏内务,在一些政事上颇有自己的见解。
灵子平日本不会多干涉外事,只是她作为宋人,对郑国天生就带有一种敌视,觉得此事不妥,所以便道:“其一,郑人虽然好利,但他们一直以来都与赵氏为敌,想要他们改换门庭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其二,夫君这些年在东国和中原打得太狠:揽鲁国之政,破卫,灭范氏,残中行,天下震怖,以至于四面受敌。妾只是女子,但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在郑国人眼中,赵氏的威胁必然要比晋、齐加起来还大,他们恐怕不会重演虢、虞两国的事情。”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郑国与韩氏有故怨,与宋国更是两百年仇敌。除非夫君能成为晋的上卿,像晋文公、楚庄王一样雄霸中原,彻底降服郑国,否则,郑宋根本不可能共处于一个同盟内。当年鄢陵之战后郑国宁可投靠楚国,也不愿意加入胜利者晋盟这边,很大程度上就是这个原因。”
她歇了口气,继续道:“何况郑人反复无常,很可能会提出过分的要求,比如要割让郑宋隙地,接受濮南,等得逞后再背盟,赵氏却奈何其不得……”
赵无恤沉吟不语,乐灵子见状裙裾一摆,下拜道:“灵子是宋女,知道宋人的固执,三年前宋国乐大心和四公子篡权不得人心,正是因为勾结郑人让宋人不满。这次哪怕司城乐氏和公女南子都答应了,宋国国人也不会乐意与郑国和解,更别说割让城邑利益了。故而郑、宋不能并有,哪怕子贡的唇舌能将天说破,能将死人说活,也做不到。到时候非但不能让郑反正,反倒会影响赵宋的情谊……”
“你说的有道理。”
赵无恤点了点头,“我不奢求能让郑改换门庭,只是想短期内避免他们全力攻宋和北上,宋国的情况你知道,并不乐观,子明为了助我算是竭尽全力了,我怎么会忘恩负义,为了郑国而损害宋的利益呢?”
郑国曾在晋楚间反复了二十一次之多,他们的承诺是世界上最不可信的东西,养肥的白眼狼随时会反咬你一口,更别说若因此让铁杆盟友宋国离心,就得不偿失了。
“那子贡去郑国……”
“子贡此行的目的,是想办法迷惑住郑国人,至少让他们放松警惕,转移精力,务必让郑国的主政者意识不到,一场针对卫国迅猛的攻击就在眼前,等他们反应过来时,东线大势已定……”
赵无恤打了个比方:“就像是在一头饿狼背后扔一块肉,诱使它回头去咬而已,等他回头时,我的剑已经高高举起了。”
“原来如此!”
乐灵子恍然大悟,方才她说了这么多,赵无恤心里却早有稳妥的打算了,也是,自己都明白的东西,他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妻子对丈夫总有一种盲目的信任。想到这里,她顿时脸色一阵绯红,“既然夫君已有定计,何必再问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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