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花园的凉亭下,有一张圆形的石桌,石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茶具。
西装革履的黄申坐在旁边铺有缎面棉垫的石凳上,神情悠闲地品着茶水,见到苏胜和荆白走了过来,便微笑着起身,不急不缓地迎出了凉亭,伸出右手与荆白相握:“荆大师,久闻大名啊!”
“黄老板客气。”荆白面色谦和,微笑道:“得知黄老板相邀,荆某诚惶诚恐,只是被俗务牵绊,到的晚了些,还请见谅。”
“哪里……”黄申微笑着右手虚扶相迎,左手伸出示意:“来,荆先生请到亭下喝杯茶。”
“多谢了。”荆白客气着,跟随黄申至凉亭下坐在了石桌旁。
苏胜连台阶都没上,已然悄无声息地退走。
时,微风轻拂。
后花园内阵阵芳草的清香。
院内参天大树枝叶繁茂,植被葱郁,各类盆景花卉点缀其间,凉亭北侧和东侧,更有茂密绿竹簇簇欣欣。
院墙后,青山临湖耸立,向两侧绵延起伏着展开绿树葱葱的山体。
所谓“青山绿水共为邻”,大抵也就这样了吧?
“荆先生,看我这家宅的风水如何?”黄申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边说边为荆白沏上了一杯热茶。
荆白伸手以礼貌谢茶,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予以回答:“刚才在院外,已然大致观量,贵府所处宝地,易卧虎喜藏龙,可聚王气,而且势已大成,凌凌然之浩浩雄威,盖过周边近几年来环境变化,邪障渐生的恶相,驱恶而汲良,大势不减丝毫。”
黄申颔首微笑,坐等那个“但是”
荆白不卑不亢,喝下一口茶水,继续道:“府邸门楼阔而不高攀,是为仰天;院墙厚直不架亮瓦,是为接地。进院影壁深退,迎风水而慑阴邪;院木齐列有序,含兵威却释善念。煌煌贵府,不设层层递进,独楼有螭台,威福堂堂。后院梅兰竹菊显雅致,松柏桂示厚德。叠石落水不做山势,敬后山;池水曲绕不求妙象,敬边湖。与天地自然相得益彰,不求不扬,恰恰存德积福,不威而威,不露而兴……贵府所占地理天时,所建格物布局,是顶尖高手所为,此等手笔,荆某自愧不如,佩服,佩服!”
“荆先生不愧是风水大师,高人啊。”黄申笑道:“点评细致入微,令人心悦诚服。”
话是客套话,黄申仍旧在等待着,荆白必然会道出的“但是”
但是……
荆白却并未这样说,而是慢慢品了一口茶,略显困惑地说道:“荆某才疏学浅,看不出贵府有丝毫风水方面的问题,反而尽是优势所在,那么……敢问黄老板屈尊请我这江湖散人,观贵府风水,所为何来?”
黄申怔住,不禁失笑道:“依荆先生所说,没有丝毫缺陷?”
“这……”荆白面露为难之色,道:“如若非得说其中缺陷的话,那便是福运过厚,隐成威势,寻常人却是承受不了这般福威。”
“哦?”黄申露出讶异之色,心中却并未太过吃惊。
因为在京城时,温朔就已经对他讲述过这个问题。而且,黄申其实心里一直都有所怀疑,托温朔请荆白,那么私下,温朔和净白之间的沟通,是否也很详细,甚至合盘托出呢?
江湖路数中,不乏这般互捧架台。
黄申虽然出身豪门,但自幼性情顽劣,家中兄长姐姐们受严格教育,或从军、或从政,又或执教为民等等,皆有父辈那一代人的高尚情怀熏陶。而黄申是兄弟姐妹中的异类,好舞枪弄棒,好飞鹰走犬的玩耍,当年别人到农村吃苦受累苦熬中坚持学习,向往着回城,而黄申则是在那般苦难的环境下,玩儿得兴高采烈,更是以其好似天生的社交能力,人人皆朋友,处处有兄弟,然后他就借着领导的照拂,各行各业全都接触,在当时下放的地区几乎跑遍了,这还不算,又找借口各种理由,全国跑着疯玩儿。
在年轻时的黄申心目中,人生苦短,不尽情玩乐,玩得够够的,那人生就太遗憾了。
可社会上什么东西,对涉世未深却又自负能力的年轻人最有吸引力?
坏的!
越是阴暗面较多的三教九流草莽江湖地,各种阴暗的小伎俩就越多。而这些小伎俩,往往对好玩儿顽劣的年轻人,有着极强的吸引力。
而黄申,更是对此极为上心。
生于豪门的他,趁着那几年在农村,天高皇帝远不受家里管束,尽情地玩儿,甚至不惜身份,不怕挨打受痛,不怕死地和一些各种民间小帮派打成一团,称兄道弟。
他还向往过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的绿林生活。
天生聪慧,学什么都快又胆量大的黄申,终于回到城市之后,正值国家开放,性格叛逆的他没有选择继续上学,被父母、兄长责骂、责打多少次,仍旧死扛着,非得去做生意赚钱。
这在当时,在他们这样的高端家庭环境中,几乎是所有长辈都无法接受的行为。
想做生意赚点儿钱,太简单不过了,何必非得专门去做生意?!
有个一官半职才是正道!
但黄申愣是顶住了家里的所有压力,选择一头闯进了复杂混浊的社会商界中,因为与家中的严重分歧,他几乎从来不去借助家里的权势,完全靠自己一人,在改革的大潮中起起伏伏,经受了多少次的大风大浪,终于成就了如今商界巨擎的华远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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