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子里火烧得正旺,炭块时而爆裂时的噼啵声,火苗旺盛从炉子的风门向外窜的呼呼声,让破旧昏暗的堂屋里,愈显安静。
几人面面相觑许久。
袁鹿鸣长舒了一口气,道:“心服口服,格局上的差距太大了,不止是个人心性上的差距,便是所修玄法,在格局上也有着先天的差距,命算在全局,卜算谋局部。”
张闲宽慰道:“我听闻,命算谋一时、一地、一人,相比卜算的精准细微之处,要差很多。”
“话是这么说,但其中之意并非卦算。”袁鹿鸣摇摇头,道:“卜算所谓谋一时、一地、一人,从细微处着手,比之命算更为实际和更明显的效果,但那是因为卜门有奇门遁甲、兵演阵斗合成一术,可予以实际斗阵中直接的杀伐、攻击效应,不全是卦算之能。故而,我单修卜门卦算,能临兵斗阵,无奇门遁甲之杀伐,便与命算之间有了格局的差距。”
陈戈新皱眉道:“如此说来,岂不是我等所修玄法,皆难比之山、医、命、相了?”
“玄门江湖自古以来,卜门修玄者最多。”陈戈止亦有些不服气,不甘心地说道:“山门无需去说,那是从最初便修仙道,而医、命、相三门,自成一门便胜过我卜门玄法?”
“卜门主杀伐攻略,各有所长罢了。”任举民倒是很看得开,摆摆手说道:“没什么好争的。”
柳边霜道:“卜术一门,奇门遁甲、兵演阵斗,轻易能将医、命、相三门之玄士诛杀,纵然如荆白这般相术大师,风水法阵独步天下,但如果遭遇突发事件,来不及充分准备,又如何与人相斗,命都难保……”说到这里,她忽而顿了顿,略显尴尬地说道:“当然,他如果有高品的法器,就另说了。我的意思是,双方皆赤手空拳,狭路相逢时的情况。”
袁鹿鸣微笑道:“我刚才所说,并非自贬卜门之能,事实上,卜术一门应该是最接近,甚至可以替代山门术而证道的一门,也因此,卜门自古修行为数众多,却又分化太多,诸多宗门流派、玄法世家,各有所长,但又有谁能说,尽修卜门玄法,集于一身?”
几人面露诧异。
“这怎么可能?”
“修行的难度太大了,所以与其这般,倒不如精于本门玄法,行突破之举,最终开混沌,悟天道而醒神,成就天人。”
“是啊,人力几不可为之。”
大家议论纷纷,这才再有了之前谈玄论道的氛围。
袁鹿鸣道:“是故各有其长所在,修玄至极,寻天道,成天人,相交而相措,无足长也。君不见,俗世、江湖公认山门之人,又有多少能行莫测之法则,鉴神-鬼之真假?”
在座者闻言尽皆点头称是。
细想之下,可不就是嘛——僧、道以及其它,所谓法力无边,所谓信则灵,相对于普通民众、草莽江湖来讲,着实有些过于的缥缈无踪了,仙人之力何时曾真切体现在俗世生活中?即便是偶有,又怎比得上玄门江湖一众身负异能之人士,在世间或惩恶或扬善,或驱邪逐鬼降妖除魔,或掐指推算,起卦卜命,风水堪舆,人相冰鉴,来得那么实际,那么立竿见影?
可谁又不能否认,也不能承认,那便是山门。
修仙道,成天人……
谁是真假?
“所以……话又说回来。”袁鹿鸣笑道:“我可不是当说客的人,本来嘛,就是持支持荆白的态度,之前巩大师卦算无双,鄙人心服口服,仅凭此,便愈发坚定支持荆白的态度了。”
陈戈新皱眉道:“倘若斗法,亦要参与?”
“我是纸上谈兵,只会起卦卜算的玄士,做不得斗法那般攻伐之举。”袁鹿鸣摆摆手说道:“但一定会公然表态。”
“唔,我的态度也很坚决。”张闲笑道:“不为锦上添花,只为雪中送炭!”
陈戈新、陈戈止兄弟二人,及任举民、柳边霜夫妇,都对张闲露出了钦佩的神情——这是真性情——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不屑于去做,也不想被人说是在刻意去讨好谁,但雪中送炭,则意味着明天的玄门江湖大会上,一旦出现了不利于荆白一方的局势,尤其是双方斗法事关生死时,张闲便会行大义,雪中送炭——这,也意味着他很可能为此付出性命!
“我没有张闲兄这般气魄,但……”任举民微笑道:“不去考虑荆白的事情,但凡有与鹿鸣兄,张闲兄为敌者,任某绝不会袖手旁观。”
柳边霜道:“正是如此。”
陈戈止不知何时,已然从堂屋那边拿来了玻璃酒杯和两瓶酒,一边倒酒一边说道:“看来,巩大师这一卦,何止是折服了鹿鸣兄?今天有幸亲眼见识到命算起卦的我们,也钦佩之至啊。”
“当浮一大白!”陈戈新端酒,喝下一大口,笑道:“斗法不参与,态度嘛,会明确支持荆先生的。”
“理当如此。”陈戈止点头道。
袁鹿鸣举杯畅快大笑之后,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如此说来,今日我与巩一卦的切磋,到头来还是我赢了。”
众人一愣,旋即了悟,尽皆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
可不是嘛。
如今大家都做出了决定,在此次玄门江湖大会上明确支持荆白,那么,巩一卦刚才的卦算结果,便不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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