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元的妻子沐晓蕊站在客厅里,神情紧张地望着在书房里作法的那位大师。
而对于刚刚进屋的解文政、马有城、温朔,沐晓蕊只是皱着眉头往这边瞄了两眼,但神色间除了一丝丝的尴尬之外,更多的,则是不耐烦的厌恶。
可以理解,沐晓蕊这种公务身份的人,当然不乐意被人知道她做这种事。
只不过,人都已经来了,还是公公请来的,她也不好说什么。
侧对着的那间卧室门,半敞着,一个看模样七八岁的孩童,正小心翼翼地探着脑袋往外观察。
很显然,他是被家长赶进卧室,却又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观察外面的情景。
书房里大师正在作法,解文政和温朔、马有城也不好打搅,再者沐晓蕊又摆出了那副表情神态,温朔和马有城的神情也就愈发难堪,而解文政,则神色阴沉,全然不在意会不会影响到谁,重重地哼了一声——两件古物,本就是儿子和儿媳贪心,自作主张从无禅寺拿回来想要卖掉的,结果惹来如此邪性的大麻烦,解文政心里本就有火,儿媳妇又当着他的好友马有城的面,摆出这样不友善的姿态,解文政自然愈发生气了。
好在,解元还算懂事,也心有歉疚,满脸歉意和讨好之色地比划着手势,轻声请父亲和马有城、温朔三人到客厅沙发旁落座。
“从哪儿请来的大师?”解文政沉着脸问道。
“是,是晓蕊她妈,托人请来的。”解元满脸尴尬地讪笑着,小声解释道:“据说是一位得道的真人,常年云游在外,要想请到这位真人,还得看缘分……好在,咱们家出了这档子事,恰好这位高人云游归来时,途径海门弯落脚静修,晓蕊妈赶紧乘车跑了两百多公里,把这位真人请来了。”
一边说着,本来内疚尴尬的解元,神色间竟然有了些飞扬激动之态。
也难怪。
寻常人原本是不信这类邪性之事,更不会全然相信传说中的道法、降妖除魔什么的。
但亲身经历,遭遇邪祟迫害,如今又得遇高人……
在极度惊惧之后,忽然心理上得到了绝对的宽慰,放松,接下来自然而然会产生浓郁的好奇、兴奋之情。
绝大多数人,在遇到这种情况时,多半都会失去部分理智。
他们会失去对真假的判断,失去警惕性。
纵然如解文政,此刻听完儿子的这番话,竟然也稍感宽慰,并向马有城和温朔,抱以歉意的眼神——很显然,当遭遇邪祟之事,确实需要高人作法来解除神秘恐怖凶险时,那位正在书房里作法的得道真人,比温朔的可信度,要高得多。
“马叔,这次的事情又劳烦您来,真是过意不去……”解元态度诚恳地说道:“我也知道自己这次事情做得不对,其实,还不是因为那两样东西太邪行,盗窃的贼都死于非命,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和晓蕊商量一番后,才决定私下把东西拿回来卖掉,省得以后再给家里添乱。那,您也知道,我爸他……”说到这里,解元顿了顿,看向父亲,尴尬歉意地说道:“爸,您舍不得自己的收藏,所以我才自作主张的,我和晓蕊是真心为了您和咱们全家好,才决定这么做的,不曾想,还真就出了这种事,唉。”
天底下最好骗的人,是傻子和父母!
傻子是脑子有问题,父母……不是因为蠢,而是父母对儿女的爱,太深!
听完解元的这番话,解文政原本就阴霾渐散的心情,愈发好了,他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也不能完全怪你,我也悔不当初,如果听老马的话也不至于遇到这种眼杂事,唉。”
马有城和温朔,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是是非非谁能懂?!
“我在火车上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还没入手这两件,却对我说,已经买了?”马有城神情颇为无奈地问道。
“唉,当时看着就喜欢,所以……”解文政满脸歉疚和悔意。
说什么也晚了。
因为解文政坐了一张单人沙发,解元搬了把椅子坐在父亲身旁,而温朔和马有城则坐在中间的三人沙发上,所以相隔直接有些距离,再者书房里还有那位道长正在吟诵些故弄玄虚,平仄押韵的腔调,所以刚才马有城和解文政说话时的声音,难免会稍微大了些。
而这,却引起了沐晓蕊的不满,她扭过头来,一双杏眼恶狠狠瞪了眼自家公公和马有城,又瞪了丈夫一眼。
解文政气结无奈,只能装作没看见。
解元则是赶紧堆砌满脸笑容,向妻子拱拱手以示歉意。
马有城摇摇头,目光看向还在书房里挥剑诵咒好似没完没了,气力十足的道士,忍不住侧头轻声问道:“温朔,这位道士……嗯,是玄门中人吗?”
温朔撇撇嘴,小声道:“明知故问。”
“嗯?”马有城故作疑惑,却是面带一丝微笑。
“这种江湖上的狗皮膏药把式,如果能瞒得过马爷您的神目,那就不是狗皮膏药,而是真正的玄门中人了。”温朔面带微笑,神色轻松地小声说道。
这句话换做任何人听,没毛病!
因为温朔聪明,因为马爷见多识广,是个老江湖!
但,恰恰是这种最简单,最令人听不出任何深意的话语,却是日常人际关系中,最难掌握的语言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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