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明君,对于一些政治事件,有着本能的敏感性。
十八岁的刘病已能感到“如芒刺背”。
十九岁的朱见深自然能感到某些人对皇权的威胁。
“臣知道东南王府装备诸葛神弩之后,又调查了其他藩王,发现只有东南王府装备了诸葛神弩。”
“此外,天下之大,两位绝世剑客哪儿不行,非要在紫禁之巅比武,臣也觉得有些疑惑,便去调查了叶孤城。”
“恰好发现有人传说叶孤城受伤,但臣亲眼所见,叶孤城没有受伤,还装作拼命掩饰,怕别人看出他受伤的样子。”
“然后今日。臣便遭到刺杀,巧合的是,刺客所用的武器,便是神臂弩,与诸葛神弩异曲同工。”
陈昭面色如常,缓缓说道。
他没有一个字指责东南王,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昭然若揭。
“陈爱卿,事关藩王,朝野上下必定慎之又慎,没有确凿的证据,朕不会相信你的话的,天下人也不会相信。”
朱见深面色凝重的说道。
陈昭道:“回禀陛下,具体的证据,下属们正在调查,不过臣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请陛下决断。”
“好,你说!”朱见深眉毛一扬,开口道。
……
此时,京城某一个隐蔽所在。
“殿下,那陈昭狡如狐,猛如虎,这几年来江湖上多有人刺杀于他,从未得手,世子何必冒险?”
说话的不是叶孤城,而是另一个中年人。
此人面貌普通,但眼神明亮,一看便知看透世事之人。
他是东南王府的谋士,同时也是叶孤城的师弟。南海剑派的程巨树。
他武功天赋有限,所以刻苦读书,最后协助叶孤城治理南海派,倒向东南王府,成为王府的首席谋士。
此次随世子和叶孤城入京,手下人扮成圣母之水峰的喇嘛,扰乱陆小凤和官府的视线,便是他的杰作。
“先生有所不知,陈昭此人实在可恶,他将龟孙子软禁在祥云居,旁人根本接触不得,使得这老头逃过一劫。师父说过,此人大智大慧,看透世事,不是一般人,我们和王安在怡情院见面,未必能够逃过这老头的眼睛,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此人必杀!”
“如今这老头落在陈昭之手,意味着陈昭此人必定有所怀疑,若不杀他,本世子心中不宁啊!”
东南王世子叹道。
“殿下,此事涉及深宫和藩王,和这些朝臣关系不大,当年先帝夺门复位,也只是诛杀了于谦而已,满朝文武全都默然。再说比武就在今晚,一切都已就绪,殿下又何必多此一举?”程巨树叹道。
“好了好了,本世子知道了,你放心,只要过了今晚,本世子就能称孤道寡,面南背北,在天然的皇权之下,料想那个陈昭也无可奈何!”东南王世子摆摆手道。
“殿下……”程巨树还待要劝,却听到叶孤城开口道:“师弟,不用担心。”
叶孤城绝顶聪明,对于世事有一种天然的俯视感。
虽然平时众人的讨论,他极少插话,但是每每发言,必中要害。
所以他一开口,东南王世子和程巨树俱都闭口,看向叶孤城、
“事涉藩王,朝廷必定慎之又慎,所以我们只需沉住气,静待天晚即可。”叶孤城缓缓说道,然后看向东南王世子:“今天晚上,我必定会给那个人一个天子的死法。”
九月十五,深夜。
月圆如镜。
十八岁的皇帝朱见深从梦中醒来时,月光正从窗外照进来,照在床前的碧纱帐上。
碧纱帐在月光中看来,如云如雾,云雾中竟仿佛有个人影。
这里是禁宫,皇帝还年轻,晚上从来用不着人伺候,即便是最受宠信的万贵妃,也不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是谁敢二更中夜,鬼鬼祟祟的站在皇帝的床前窥探?皇帝一挺腰就已跃起,不但还能保持镇定,身手显然也很矫健。
“什么人?”
“奴婶王安、伺候皇上用茶。”
朱见深还在东宫做太子时,王安便时常奉天子旨意,来东宫伺候,一向小心谨慎,忠心耿耿,朱见深也把王安当作先帝留给他的人才,所以也待他如心腹亲信,不必那些东宫宦官差。
今夜他虽然并没有传唤茶水,却也不忍太让这忠心的老人难堪,只挥了挥手,道:“现在这里用不着你伺候,退下去。”
王安道:“是。”
皇帝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是不容任何人违抗的命令,皇帝若要一个人退下去,这人就算已被打断了两条腿,爬也得爬出去。
奇怪的是,这次王安居然还没有退下去,事实上,他连动都没有动,连一点退下去的意思都没有。”
朱见深皱起了眉,道:“你还没有走?”
王安道:“奴婢还有事上禀。”
“说。”
王安道:“奴脾想请皇上见一个人。”
三更半夜。他居然敢惊起龙驾,强勉当今子去见一个难道他已忘了自己的身分,忘了这已是大逆不道,可以诛灭九族的罪名。
他七岁净身,九岁入宫,一向巴结谨慎,如今活到五六十岁,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作为明君,朱见深一向沉得住气,即便是少年被叔父剥夺太子之位的时候,他也从未惊慌失措。
所以此时此刻,他不怒反笑,慢慢的问了句:
“人在哪里?”
“就在这里,“王安挥手作势,帐外忽然亮起了两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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