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个,那个谁,就是你,想什么呢,谁让你回头的,哪找来的,懂不懂规矩,你是替身,你不是演员,你脖子往上除了后脑勺任何部位出现在镜头里都是失败。”
“敢不敢来这个动作,不敢赶紧靠边,当武替你不拼命哪有饭吃。”
“什么,你说这家伙还想要当武打明星,别逗了,摔那一下都半天起不来,还有,刚才那个被车撞的镜头,要不是我换人还不知道要来几遍。”
来自副导演的声音时大时小,却一字不落的进入了角落里一个右脸颊肤色异常有些抹不掉痕迹、时不时眼角会抽动几下的男人耳朵里,左手捂着后腰,右手狠狠的攥了攥拳,咬牙鼓劲的时候感觉到眼角的抽动,长缓的喷出一口气,攥着的拳头无力的松开。
…………………………
走出片场,杨以辰揉了揉后腰,刚刚那一个动作幅度太大了,腰部的老伤又在隐隐作痛。
“没事吧,老杨。”掸着身上灰土走出来的另一个男子拍了拍杨以辰的肩膀,指了指他的腰:“不行就别撑着,大不了过一段时间去内地的横店,那边以前留下的关系还不错,咱们这样的武替到哪里都不缺饭吃。”
杨以辰笑了笑:“疼就疼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几个镜头撑下来接下来的两部戏也会找我们。”
“那随你吧,走啊,一起去喝点。”
“不了,你去吧,今天我还有事。”
漫步走在繁华的香江街头,杨以辰并没有心思去欣赏周遭的美景,摸了摸有些抽动的右侧眼角,转过弯,望着那已经不再熟悉却又永生难忘的街道,眼角抽动的更加厉害,就是这里,让自己失去了唯一的亲人,毁掉了自己的容貌毁掉了自己的腰,十几年了,每一年的这一天,不管在哪里拍戏他都会抽时间来这里,照例到那家几经变迁却依旧存在的便利店买一包香烟,与那十几年来如一日坐在那里看马报的老板闲聊了几句,迈出店门,拆开香烟,抬头看了看突然间乌云密布隐隐雷电闪耀的天空,很无所谓的哼了一声,当希望这个词汇变成奢侈品的时候,你也会有他这般的表情。
啪!
打火机的火焰燃起,燃烧在烟头处,杨以辰深吸了一口,似要将烟更多的吸入身体内……
画面定格在这一刻,空中闪出一道瞬间将阴云密布点亮的闪电,穿透这繁华大都市,落在了那打火机的火焰上,正好被杨以辰吸入到口中,他自己尚且浑然不觉,再抬起头时体内的烟雾顺着鼻口缓缓喷出,看到的却不再是躁动的城市,而是突然虚起来的画面,紧接着他看到了时光流逝,属于这条街道的时光流逝,因为十几年来每年他都会专门到这里站上几个小时,抽上几支烟……
身旁便利店的全钢化玻璃墙消失了,变成了一半玻璃窗一半墙体,又变成了整体墙壁……
闪耀着霓虹灯的牌匾变成了钢结构镶字的牌匾,又变成了浓墨自书的木制牌匾……
拐角的报摊,四十出头被生活磨平了所有棱角的男人叼着烟穿着人字拖手指扣着脚丫子正在打电话,三十岁新婚燕尔妻子还会来到报摊给他送来煲好的汤苦虽苦却透着甜蜜,二十几岁歪戴帽子露着纹身吆五喝六呼朋唤友整日将社团挂在嘴边……
喧嚣重新冲入耳中,叼着烟,杨以辰茫然的看着一下子感觉老旧了很多的街道,耳边最清晰听到的就是报摊年轻人打手机时那嚣张的话语:“什么,不服气,老子带人砍了他,你有没有告诉他我大哥是谁……”
脚下感觉到一阵的晃动,街道旁跑进来数十个年轻男女,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别样的亢奋,互相之间打气鼓劲:“快走,刘德骅就在前面拍戏……”
刺眼,阴霾的天空没有了,大大的太阳高悬空中,照射到杨以辰的脸上,视线投射到一旁一家音像店,一张宣传海报上,刘天王深情款款的半身照占据了海报的大半——“与你相约,天王演唱会,2000.12.12!”
杨以辰狠狠吞咽了一下口水,右手抬起摸着自己的右脸颊,左手则探到身后去摸着腰,两秒钟后疯也是的跑开跑进便利店内,他记得,这时候便利店门口的墙上有一面半身镜。
没有顾得上去看看年轻了许多看着跑马还会激动挥舞手臂的便利店老板,杨以辰呆呆的望着镜子里那年轻帅气的脸颊和那看起来有些傻傻的分头,那让他只能在幕后工作的抽动脸颊没有了,那零散在两颊和下巴处的胡须不见了,腰间那随便一按就会隐隐作痛的感觉也消失了,一切,似乎,可能……
便利店老板观看的跑马结束了,他将电视转了台,新闻播音员清脆的声音正好念出了今天的日期——2000年10月17日。
潮水般的记忆涌入,十几年前的这一天他永生都不可能忘记,这一天改变了他的一生,到报摊买了一份报纸再次确信了自己真的回到了当年那个心伤的一天,杨以辰只是看了一眼还在向另一条街涌过去的粉丝们,深吸一口气,他向着相反的方向跑了出去,腰部没有了沉积病痛的困扰,身体充斥着年轻的活力,他很想大喊大叫一番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这不是黄粱一梦那自己必须做的事情就是改变命运,尤其是改变叔叔的命运,同时也是在改变自己孤苦伶仃没有依靠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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