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国人在这一点上恐怕是天下之最,只要人一多,从来不怕将事闹大,一旦有人带了头,别说区区一巡抚衙门了,便是皇宫大内也敢闯上一闯的,更遑论此际啸聚而来的大多数人都是被钱庄坑得快没活路了的,自不肯一等再等,群情激奋之下,不管不顾地便要冲进巡抚衙门,以图找弘晴讨要个说法,却浑然忘了冲击巡抚衙门的后果会有多严重。
“该死,给我挡住,不许乱,挡住,挡住!”
李荃为官多年,还真就从不曾遇到过这等万民闯衙门的情形,这一见形势不对,当即便慌了神,一边跌跌撞撞地往衙门里缩,一边面色煞白地瞎嚷嚷着。
挡住?这显然不过是奢望罢了,面对着情绪已被挑动起来的数万百姓,光凭衙门口负责警戒的那近千名兵丁,压根儿就无济于事,倘若一旦见了血,形势必然彻底失控,那后果怕就必然是一场灾难无疑,真到那时,不单李荃要玩完,通省官员怕也都难逃一劫!
“钦差王爷驾到!钦差王爷驾到!”
就在形势已将失控之际,一阵整齐的呼喝声突然暴响而起,旋即便听一阵响似一阵的马蹄声大起中,数百王府侍卫簇拥着弘晴从长街的远端疾驰而来,原本正乱着的人潮不由地便是一窒,全都不由自主地回头张望不已。
还好,总算是及时赶到了!
王府侍卫们之所以一边策马狂冲,一边竭力呼喝,自然是弘晴的主意,担心的便是人群会被别有用心之辈挑动起来,而今,一见到远处人潮停顿了下来,弘晴紧绷着的心弦不由地便是一松,可依旧不敢大意了去,率部狂奔了离人群五十步左右之际,这才一扬手,高呼着下了令:“全军止步!”
“刷!”
弘晴手下这拨侍卫不是跟随弘晴已久的老人,便是从东征倭国的骑军里选拔出来的精锐,个顶个都是骑术好手,弘晴的命令方才一下达,所有骑兵几乎同时勒住了胯下的战马,瞬间便已由极动转到了静止,除了几声马鸣之外,竟是别无杂音,这等彪悍的表现一出,数万百姓立马全被震慑住了,一时间原本乱哄哄的现场竟然就此安静了下来。
“诸位父老乡亲,本王来迟一步,竟叫诸位如此盛情相迎,惭愧,惭愧啊。”
现场虽是一派死寂,可气氛却是紧张得很,就宛若爆发前的火山一般,稍有处置失当,必然是一场灾难性的乱局,一众王府侍卫们的手都已是不自觉地按在了刀柄上,可弘晴却是一派的从容,但见其朝着众人做了个团团揖,笑呵呵地打趣了一句道。
“草民叩见王爷!”
所谓士气可鼓不可泄,弘晴这么一赶到,众人激奋的心情自也就此平息了下来,再一见弘晴如此和煦之做派,自是不会再去做冲击衙门的事儿,只是不明弘晴来意的情况下,数万民众都有些个不知该如何应对方好,大多傻愣在了当场,当然了,见机快的也不是没有,这不,曾跟弘晴达成协议的陈舜昌当即便排众而出,紧赶着便是一个大礼问安不迭。
“草民等叩见王爷!”
陈舜昌这么一带头,数万百姓这才醒过了神来,又怎敢在弘晴这么个钦差王爷面前挺立不动的,自是就此乱哄哄地全都跪倒在了地上。
“诸位父老乡亲不必如此,且都平身罢。”
这一见众人皆跪在了地上,弘晴的心弦顿时又是一松,没旁的,只要能将众人紧绷的情绪安抚下来,那就用不着担心间杂其间的小人能作祟了去,至于后头能不能与众人达成协议么,那就须得看弘晴如何发挥了的。
“草民等谢王爷隆恩。”
“王爷,您可要为草民们做主啊!”
“王爷,您可是答应今日要给草民们一个说法的,说话可须得算数才好。”
……
数万民众跪下去时倒是还勉强算是整齐,可弘晴叫了起之后么,却又是一团糟了,谢恩的有之,叫屈的有之,耍赖者也有之,又怎个噪杂了得。
“诸位父老乡亲请放宽心,本王既然来了,自然会给大家伙一个确切的说法,然,总不能就让本王站这儿说罢?还请诸位让让,容本王先进了衙可好?”
弘晴处理这等群体场面已不是第一回了,早年在扬州便曾遇到过,应对起来办法虽不同,可手法却是一致的圆滑,他压根儿就不介意众请愿者的糟乱,更不曾去理会某些别有用心着的胡乱鼓噪,一个滚鞍下了马,笑容可掬地朝着众人再次做了个团团揖,和煦无比地与众人打着商量。
“都让让,让王爷进衙!”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遑论弘晴的身份是如此之尊贵,还能如此和煦地与众人拉家常般地打商量,众请愿者们鲜有不被感动者,自然有人站将出来,为弘晴开道,不多会,人潮已是左右分开,露出了一条宽不过半丈的笔直小道,直通巡抚衙门前的警戒线。
应该没问题了!
处置这等群体事件最关键的便是要能把控住场面,若是能令群体闻命而动,那离成功也就不远了,弘晴乃此道之高手,自是清楚眼下之局势已然在握,只消后头不出大的岔子,问题也就算是应对过去了,尽管不敢表现出如获重释的神色,可弘晴心里头却是滚过了一阵的轻松,正打算率部穿过人群让出来的甬道,突然间听得背后的长街远端马蹄声暴响而起,脚步不由地便是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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