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三年八月二十日,巳时过半,碧空万里无云,风和日丽,京郊五里亭外,连绵之枫树尽皆火红,风起处,树叶齐动,摇曳出一派绚烂之妖冶,好一副秋高气爽之美景,只是端坐在亭子里的胤礽却无心去欣赏,脸色木然地低着头,虽无甚言语,可微皱着的眉头却显示出了胤礽的心情并不是太好。
太子心情不好,等候在亭外的大小官员们自也就不敢乱说乱动,数千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道旁,远眺着官路的尽头,默默地等待着,只是不时瞟向太子的眼神里却不免多了几分的复杂,没旁的,只因即将归来的那位主儿——三爷可是挟不世之功凯旋而归的,相形之下,本该光芒万丈的太子显然就黯淡了不老少,一众人等可都在等着看太子与三爷碰面之际,又会擦出怎样的火花来着。
“看,来了,来了!”
等待复等待,巳时将尽之际,官道远端的弯角处一阵烟尘滚滚而起,旋即便见数百骑兵簇拥着数辆马车从山弯处冲了出来,当先一面明黄大旗迎风招展,一见及此,原本安静等待着的众官员们不禁便为之骚动了起来。
“启禀太子殿下,诚郡王车驾将至。”
眼瞅着三爷一行人马正高速奔驰而来,原本站在亭子外看动静的东宫副主事宦官赵晓潇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忙一旋身,匆匆行进了亭子中,凑到了太子的近前,小心翼翼地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
胤礽显见是听到了赵晓潇的禀报,可人却依旧端坐着不动,甚至连头都不曾抬上一下,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
“殿下……”
胤礽此番乃是代天子郊迎,为的便是给三爷以礼遇,倘若摆出一派太子的派头,显然是要遭人诟病的,万一被言官参上一本,那可不是好耍的事儿,有鉴于此,赵晓潇自不敢放任太子任性胡为了去,这一见太子半晌没动弹,不得不再次小声地轻唤着。
“哼!”
太子如今最不待见的便是三爷了,不为别的,只因三爷这几年来功勋卓著,对胤礽已是构成了极大的威胁,偏偏老爷子此番还要他胤礽来给三爷送礼遇,这不是往他的伤口上洒盐么,一念及此,胤礽的脸色可就更难看了几分,奈何皇命难为,纵使再不情愿,太子也不好再端坐着不动了,只是心中的块垒却是难消,这便将气撒到了赵晓潇的头上,不单怒瞪了其一眼,更是重重地冷哼了一声,而后,满脸悻悻然地一拂大袖子,缓步行出了五里亭。
“臣弟叩见太子哥哥!”
“臣侄叩见太子殿下!”
三爷一行来得极快,太子方才步出五里亭不多会,大队人马已是来到了近前,马车方才停稳,就见车帘子一掀,三爷父子已是一先一后地从马车里行将下来,各自一整衣衫,疾步抢到了太子近前,齐齐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免了,三弟这一去辛苦了,为兄奉皇阿玛之旨意,特来此迎候三弟之大驾,且就一并进宫去好了。”
胤礽虽是极度不待见三爷,可在这等隆重之场合下,却也不致于弱智到给三爷脸色看之地步,面对着三爷父子的行礼,胤礽面带微笑地虚抬了下手,煞是和煦地叫了起,只是话却是说得颇显急了些,也没等三爷父子谢恩呢,便急吼吼地打算将此番郊迎仪式草草收尾了之,显见是不想让三爷有甚荣耀之感。
“谢太子殿下隆恩。”
三爷原也没指望太子能有啥好礼遇,自是不会因太子这般做作而动气,也就是依着朝规谢了恩,便即站了起来,并无甚旁的寒暄之言,至于弘晴么,虽是看太子极为不顺眼,心底里倒是狠狠地鄙夷了太子一把,可并未表现出来,跟着谢了恩,而后便即默默无语地站在了三爷的身后。
“三弟,请罢,皇阿玛可是在宫里等了多时了的。”
太子显然没甚寒暄的兴致,三爷父子方才起了身,他便已是有些个急不可耐地出言催请了一句道。
“太子哥哥,请!”
照常规,这等郊迎之规格仪式繁多,奏乐、夸官之类的都属于题中应有之义,可被太子这么一催,后头那些荣耀的玩意儿就全都省了去,这显然是在公然落三爷的面子,然则三爷却似乎并不在意,压根儿就没提那个茬,笑呵呵地躬身一摆手,从容地应了一声。
“嗯,好!”
太子本以为三爷受了冷遇定会有所不满,却没想到三爷浑然无事人一般,自不免有些个一拳打到了空处的郁闷感,脸皮子不由自主地便抽搐了几下,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而后便自顾自地一旋身,丢下茫然不知所谓的诸多官员,径自上了边上的马车。
“有劳诸公前来迎候,小王感激不尽,今皇阿玛有急召,小王实不敢多有耽搁,怠慢处,还请多多包涵则个。”
三爷并未急着走,而是恭谦地等候太子上了马车之后,这才朝着一众前来迎接的官员们作了个团团揖,满是歉意地致歉了一番。
“王爷客气了,您请!”
“王爷辛苦了,下官等恭送王爷!”
……
众官员们都是一大早便奉旨前来京郊的,这都等了近一个时辰了,虽说是圣命有定,心下里自也不免有些不甚情愿,再被太子这般胡搅一通,自是更觉无趣,可一听得三爷如此说法,众人的心可就暖了不老少,纷纷回礼不迭,一时间场面倒也乱中颇见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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