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逊追向西侧峰顶,吼声却没有停歇,从他开始吼叫到此时不过片刻,谷中草坪上的人们已经一个个先后倒地,不住扭曲滚动,先后昏死过去。
只剩下一个盘膝调息的张翠山,额头上黄豆般的汗珠滚滚而下,脸上肌肉不住抽动,几次三番想伸手去按住耳朵,但伸到离耳数寸之处,终于又放了下来。
在谢逊奔上西侧山坡的时候,张翠山终于倒在了地上。
话说张翠山此时不过二十岁,他的武功,与百年前神雕之中的三四十岁的全真教第三代志字辈的弟子相差仿佛。若是与眼下谷中之人相比,张翠山的内功并不比五十多岁的白龟寿和常金鹏更高。
而武当派的内功和全真派的内功也有一个相似之处,那就是修炼这两门内功的人,起初进境较慢,越到后面进境越快,而且没有瓶颈一说。但是在二十岁时除非是喝过蝮蛇宝血的郭靖才有惊人的突破之外,其余的修炼者也只内力平平,最多也就是三头蛟侯通海的水准,尚且达不到鬼门龙王沙通天的火候。
所以张翠山是撑不住金毛狮王的这一吼的,就是调息打坐也撑不住。这跟当年钱青健在重阳宫一吼之下,全真教在山上的志字辈精英损失殆尽如出一辙。当时钱青健那一吼,只有六七十岁的郝大通和丘处机逃过一劫。
所以眼下的张翠山也被谢逊吼得昏晕过去。
谢逊奔行之际已知谷内众人全部被他吼倒,不虞有人逃脱,便歇了吼声,只觉得腹内犹如刀绞,知道这是毒盐的毒素在作怪了,他方才既然运起内力纵声嘶吼,就无法兼顾压制腹中毒盐的毒性侵蚀。
再看那个摇动棍子的男子已经堪堪登至山坡之頂,距离自己足有十五丈之遥。
“给我留下!”谢逊一声断喝,手中屠龙刀连刀带鞘飞了出去,疾如闪电,快似流星,直取那男子的后心,满拟这一下将这男子的脏腑撞个稀烂。
他这一声断喝对漫山奔逃的天鹰教众来说没有丝毫作用,因为这些逃跑的人们耳朵里都堵了棉球,所以没人能够听得见这一声霹雳也似的话语。
只是恰在此时,跑在钱青健身边的殷素素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恰恰看到了飞掷而来的屠龙刀,殷素素被吓了个魂飞魄散。
她此时已经不怕自己被杀。因为经过了钱青健苦口婆心的劝阻,她依然坚持要来王盘山,而在此刻钱青健所述的危机一再应验,殷素素已经颇有悔意。她觉得,如果她此刻被谢逊杀了,那是宿命使然,说不好听的就是活该。但是钱青健是无辜的,如果钱青健被谢逊杀了,那么过错全在自己身上。
所以在这一刻她的魂飞魄散,全是因为她看见钱青健命在顷刻。
所以她想也不想,放开了钱青健的手臂,合身从侧面扑向了屠龙刀的带鞘刀身。这一瞬间她的想法就是,宁可自己死了,也要让钱青健逃出去。
那刀鞘被殷素素扑在了胸腹之间,却依然带着她的身子向前飞撞了尺许,饱含谢逊的平生功力的这一掷,力道强劲无俦。
钱青健在殷素素松开他手臂的同时回头察看,却在看见这惊心的一幕的同时,被殷素素撞得向前踉跄了几步,而殷素素的身躯却随着屠龙刀一起跌落在山头上。
钱青健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心中顿时充满了绝望,他知道,就算他能逃出去,殷素素也必定会死在谢逊的掌下。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什么想法,什么预案都没了作用,潜意识中,只有一个念头存在,我怎么能舍弃素素独自逃生?
“素素!”钱青健无比哀伤地喊了一声,转身扑向了倒地的殷素素。
殷素素倒地的同时放弃了怀中沉重的屠龙刀,顺势一个滚翻之后,刚要用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却见钱青健扑了过来,不禁大惊失色,喊道:“青健,你快跑!”
她既然听不见钱青健的一声悲唤,钱青健也听不见她忧急的催促,他情急之下用了从前体育课里学会的鱼跃飞扑,就扑在了殷素素的怀里,殷素素担心钱青健跌伤,也就没有躲开他笨拙的身子。
钱青健刚刚将殷素素的身躯压在身下,就感觉到有一个阴影遮住了阳光,转头向上看去,却见谢逊双唇紧闭,正面色严峻地审视着他们两人。
绝望中,钱青健看见谢逊的嘴唇在动,就把耳朵中的棉球取了出来,刚好听见谢逊的话语:“你们两位算是我此生见过的最为有情有义之男女,谢某深感敬佩!然而你这小子坏了我的大事,我若不杀你,就难解心头之恨!我谢逊不杀无名之人,告诉我,你是谁?又是如何知道预防我的狮子吼的?”
看见了钱青健的棉球,谢逊虽知其然,却对其所以然更难索解,若是不弄明白这个男人为何能够预先防范他的狮子吼,恐怕他一生都会为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而苦恼。
此刻这对男女已经成了瓮中之鳖,眼见其余的天鹰教众已经纷纷滚落山坡的另一侧,滚到了岛边的海水之中,想要将岛上人物一网打尽的计划既然已告破产,谢逊也就不着急杀人了。
殷素素也把耳中棉球取出,却见钱青健转回头来根本不看谢逊,而是深情凝视着自己惨然说道:“能跟我心爱的女人死在一起,是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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