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欲晚,陆文龙行军策马奔袭千里,宛如夏侯霸之千里行的英姿义举。岳飞惜才之心使然,命军中诸将安顿好陆文龙公子的饮食起居。
军帐之前,欧阳靖安的一袭红色战袍,衣角在晚风中翩翩飞舞。而柳湘裙边的流苏也随着清风轻舞,荷风微摆。
“能够说服一代名将,令其行军千里,弃了一切富贵荣华,前来投奔岳家军,此事非常人所能为之,何况姑娘这个年华尚小的女孩呢?”欧阳靖安的明眸微微看向柳湘,语气中带着几分将信将疑,轻轻调笑道。
柳湘轻挑秀眉,嘴角向上微微一扬,显露了不服气的神色,语气中带着几分赌气的口吻:“公子爷,敢问世上又有几人能忘却一切,丝毫不为情意所动呢?”
知晓了一切的一切,欧阳靖安倒是深重地一声叹息:“此事真是难为陆文龙公子了,换做是在下,当恩情与仇怨平分秋色,便会迷失,不能知晓自己将要前往的方向。”
宿鸟惊寒,发出阵阵哀鸣,送走了天际一轮如血的残阳。牧笛声在晚风中摇曳,这便是中州之地久违的秋日。
潞安州去晋阳不远,枫叶又染山岚血色。
军帐外,红叶丝丝飘落,残阳中,欧阳靖安与柳湘并肩而立,驻足而望。
想起欧阳靖安刚才那句话,柳湘倒是颇有几分自己的见地:“世人皆心有千千结,有着那么多的羁绊,放不下眼前,忘不了过往,只因曾经有过,而贱妾曾经与现在,皆未曾拥有过,孑然一身,是故从不惧怕失去一切。”
枫叶如血一般殷红,欧阳靖安赏晋阳的秋色,不禁思慕起江南的光景,在那里,这个时节街市海棠花初上,鱼虾小市中。靖安不禁对柳湘感叹:“征途漫漫,所幸有湘儿你陪伴在在下的身侧。”
柳湘其实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思乡之情,她痴痴地凝望着天际成双纷飞的纸鸢,说着唐人往昔的佳句,客忆并州已十霜,却望并州是故乡。
欧阳靖安不禁念起临安,轻叹一句:”不知这场并州之战何时能够结束,我军又何时能一举夺取并州,直入中原,收复往昔的州郡,那时在下便可安心回到故里,再饮一杯桂花酒。“
其实,在欧阳靖安心里,早已渐渐把临安江南认作了故乡,因为那一种渺远的期盼与等待实在漫长。
近几日,由于战阵之间,鞍马劳顿,欧阳靖安的旧疾似乎有些复发的迹象,柳湘看向公子的脸色,发觉他的面色是那般的惨白,于是讶然一声:”公子,你怎么了?莫非是身子不适吗?"
欧阳靖安抿了抿自己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艰难地说出几个字:“柳姑娘,不必担心,在下还好”
柳湘知晓欧阳靖安身体羸弱,不愿丝毫怠慢,扶着他的手臂,眼神中写满了关切,嘴唇轻启,连声说着:“公子的病,是万分要紧之事,前几次,阿芷姐姐便说,公子的宿疾可千万不可再复发了。眼下四方未静,天下可不能没有公子。”
欧阳靖安微笑着注视着柳湘,艰难地点了点头,步履沉沉地随着她走入内室。
柳湘轻轻将欧阳靖安扶着坐于卧榻之侧,又服侍他躺下,欧阳靖安痴痴地望着窗棂,瑞脑香在金兽炉中升腾而起,伴着盈满内室地香气,欧阳靖安渐渐沉睡过去。
翌日拂晓,鸡鸣时分,欧阳靖安从榻上缓缓起身,晨曦的光影透入窗纱。
柳湘见欧阳靖安醒过来,心头一阵欣喜,枕边呢喃道:“公子,你醒了,昨日你的旧疾险些再次发作,可吓坏湘儿了。”
欧阳靖安揽镜自照,望着自己些许憔悴的面容,不禁感叹自伤:“时危久峙,羁旅不知何时何日才是归途,也许,我的病或许不再重要,只是不知能以谁人之手去医治这个战乱纷争的天下,去停息这天下的烽烟。“
柳湘不禁回忆起些许沉淀的经年往事:”记得阿芷姐姐曾经说过,公子便是能够医治这个天下的人。“
欧阳靖安不禁哑然失笑,深知自己并无林芷所言之才干,眉头轻轻舒缓,说道:”如今医国之事,绝非一人一力所能为之,若非天下人之力,便不会任何希望,哪怕微茫。“
柳湘望着清晨时分窗棂之外的朝霞,轻轻嗅着空气中露水的气息,说道:”大雨将至,恐怕战事也会更加紧张了罢?“
欧阳靖安开始思索起金国下一步的用兵计划,不禁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陆文龙将军转投岳家军,梁王苦心经营多年的雁门防线不复存在,面对这种战略失利,梁王绝不会坐视观之,必当积极有为,恐怕不日之内,宋金必将战于中原!”
柳湘想起了公子心中所念之人,那是他的少年挚友——归海云公子,不禁问起有关他的事情:“妾闻归海公子以迪功郎、都虞候的身份驻守雁门关,若是宋金两国兵火再起,归海公子便处于四战之地、兵家要冲,这样看来,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欧阳靖安一声长叹,轻抚衣襟:”在下又何尝敢忘记归海云公子一丝一毫,每每铭记在心,只是如今身处于这个乱世当中,我辈又有谁能独善其身呢?昔年的信王赵颜昭,在下与他初见之日,王爷的志向乃是做一个乐琴书以消忧的闲散亲王,在无忧无虑中度过一生,可世事难料,白云苍狗。归海云公子既然选择了这一条最凶险的路,去身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是赢是输,便要看归海兄的命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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