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六斤二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得黑黑的,个子不高,但也不算矮,脸上一道豁长的刀疱,看起来是有些凶狠,武装带和手枪束得很利落,一身军装洗得发白,补丁挨着补丁。背上的包裹边推着一大串红辣椒,一边走一边时不时掰下一个辣椒,扔到嘴里嚼着。
他的警卫员小黄,长得像个猴子样,是个话唠,嘴里叨叨个不停。
“张政委,那么辣的辣椒,你怎么咽下去的?”小黄没话找话地说。
张六斤突然停下脚步,小黄差点撞到他身上。
张六斤板着脸,一口湖南话:“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小黄赶紧拿手捂住嘴。
突然,阴暗处跳出一名独立团的小战士,穿着破烂的衣服,手提着长枪,拦在了张六斤两人面前:“什么人?”
张六斤转过身,脸上的疤抽了抽,阴森森地瞪着他。
小战士被看得发毛:“问你呢?干啥的?树根……树根快出来!”
另一名暗哨从草丛里跳出来,也拿枪指着他们。
张六斤突然出手,夺过了小战士的枪,又一脚把树根踹倒在地。
小黄扑上去制住了倒地的树根,张六斤用枪指着小战士说:“土匪?”
小战士摇摇头。
“山贼?”
小战士还是摇摇头。
突然一声类似拉动枪栓是响声传来,张六斤一惊,热闹端着枪躲在树后,瞄着张六斤说:“有话问我,别欺负他们!”
张六斤毫不畏惧地迎着枪口走上来。
热闹看清了他的军装,笑了一声:“八爷灰!真的假的?”
“你们是干啥的?”张六斤板着脸问。
热闹放低枪口:“站稳听好了,八路军冀中第五军分区独立团!”
张六斤也放下枪:“独立团?为啥都不穿军服?”
“不是主力部队,哪儿有军服穿啊?你是干啥的?”
小黄一听是自己人,赶紧放开树根,蹦跳着上前说:“他是张政委,军分区给你们独立团派的政委。”
热闹眼珠一转,堆下笑来说:“哎呀,早就听说政委要来。快,赶紧帮政委拎东西!”
小黄一股脑把所有东西都交给了两个小战士。
热闹凑到张六斤身边,想敬礼,先用左手敬礼,忽然觉得不对劲儿,赶快换成右手。
张六斤看得直皱眉,指着两个岗哨问:“他俩干啥的?”
热闹抓抓脑袋说:“放哨的!一个明哨一个暗哨。”
“明哨不明暗哨不暗,有这么站哨的吗?谁教你们的?”
热闹一愣:“没人教,从来都这么站。”
张六斤压着火说:“我要是奸细,他俩早没命了!带我去见你们团长!”
热闹赶紧带着张六斤,朝山洞走去。
走到近前一看,张六斤差点儿把鼻子气歪了,只见地上一片狼藉,所有人都喝得大眼瞪小眼,石磊也喝过这酒,但是车次却是翻车了,竟然喝晕乎了,李大本事躺则是在地上又哭又笑。
热闹赶紧上来摇晃着众人:“醒醒!都起来,政委来了!”
丁大算盘喝得醉醺醺地问:“啥……政委?”
张六斤板着脸问:“你们谁是领导?”
吸铁石舌头打结地说:“都是领导,咋了?”
张六斤脸上的伤疤抽搐着,突然一个立正,铿锵有力地喊道:“冀中五分区九纵下属独立团政委张六斤,奉命报道,哪个是石团长?”
孙成海歪着脑袋看着他直乐:“张六鸡?”
门淑兰趴在孙成海怀里:“我们这缺牛少鸡,满山没个带油水的,你来得正好!”
张六斤气得脸色铁青:“哪个是石团长!”
石磊还迷离着,李大本事更是打起了嘹亮地呼噜。
丁大算盘终于明白过来了,这是九纵给派的政委,那可得罪不得!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笑道:“封了独立团,大伙喝点儿,乐呵乐呵!来,欢迎政委来咱团!”说着,拍起了巴掌。
没人应和,丁大算盘冷在那里。
张六斤说:“我就是不明白,你们是咋活到今天的?”
张六斤接着说:“哨兵个个是木头,指挥所前空着一片开阔地,营以上军官彻夜饮酒!到今天,没把你们老窝端了,是你们命好,还是鬼子觉得你们太俊舍不得?”
众人一听这话,都看向他。陈峰歪在块儿石头上,眼中满是挑衅。
吸铁石和孙成海眼中也开始冒火。
“把这里打扫干净!明天早晨出操时,我要看见一切恢复正常!热闹同志,带我出去熟悉一下部队环境。”张六斤说完,转身走了。
热闹赶紧跟上。
孙成海朝地上碎了一口,骂道:“揍性!”
陈峰晕乎乎地说:“磊子老李醒了,够他喝一壶的。”
第二天一早,百十来号人集结成方阵,三个营长站在各自的队伍前。
张六斤板着脸站在队伍前面,正在训话:“一营练刺刀,二营练投掷,三曹练瞄准,为啥进度不一样?谁定的训练计划?”
吸铁石粗声大嗓地说:“咱没训练计划,一直这么练的。”
孙成海也跟着说:“杀鬼子好使就行,管咋练呢!”
张六斤走到孙成海面前,一张黑脸更难看了:“是部队就要有章法!既然我到了独立团,往后的训练工作就不能再这么没规矩!”
孙成海瞪着他说:“啥规矩?规矩是个啥物件?”
两个人眼里都要瞪出火来,陈峰拦在两人中间说:“报告政委,这些兵都是从各部队挑来的,战术底子良萎不齐,年龄层次各不相同,我们摸了个底儿,准备先针对每个人的情况进行分阶段的强化训练。等强化训练结束后,下一步再协调训练进度上的统一。”
张六斤打量着他说:“你就是陈峰?”
陈峰敬了个礼:“三营营长陈锋!”
“你是国军?”
“国共本是一家,抗战不分彼此。陈峰在这里是客将,帮石团长和李团长操练部队。一但任务完成,独立团兵强马壮,陈峰就返回二战区。”
“既然是客,我们家里的内务就不劳你多费心了。”
一句话,把陈峰噎得没词了。
石磊的酒还没完全醒,满眼通红,被丁算盘引着,一边系着衣扣,一边匆匆跑来,嘴里还嘟囔着“喝酒误事儿啊!”
一边小跑是一边对算盘骂道:“算盘你咋回事啊!昨天就来了也不叫我!”
丁大算盘是板着一张脸回顶道:“就你喝成那熊样的,叫你有啥用!”
看着一个陌生人站在队伍前,石磊是笑呵呵的道:“哎呦,政委来了!有失远迎啊,有失远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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