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在一片茫茫大雨中,李庆安也站在一座哨塔上,透过雨雾,凝视着远处李怀仙大营的情形,尽管雨雾遮断了他的视线,但他却仿佛能看见李怀仙大营的动静,一队队士兵离营北去,这场大雨就是上天对李怀仙的眷顾,他若不加以利用,那他就不是李怀仙了。
这时,雨雾中有马蹄声传来,亲卫们立刻提高了警惕,张弓搭箭,注视着大雨中的情形。
“是谁!”有一名士兵高喊道。
雨雾中出现了一名唐军骑兵,雨水已经将他浑身淋透,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道:“我是第一斥候营校尉李泰,有紧急情报要报告大将军。”
“大将军就在这里,李校尉有事请说!”
斥候校尉呆了一下,立刻下马单膝跪下道:“卑职发现李怀仙的军队已经向北而去了,大营内空空荡荡,已是一座空营。”
李庆安点点头,果然证实了他的猜测,“李校尉辛苦了,请继续跟踪李怀仙军队,随时报告!”
“遵命!”
李泰起身,翻身上了马,催动战马向东北方向奔去。
斥候刚走不久,又有数名巡哨带着一名送信的燕军军官上前。
“大将军,这名燕军军官奉李归仁之命来给大将军下战书。”
“战书在哪里?”
一名士兵奔上前,将一封用油纸包裹的信呈给了李庆安,李庆安撕开信,一名亲兵点燃了火把,正要举上前,旁边的亲兵校尉却狠狠瞪了他一眼,手一摆,上来几名亲兵用巨盾将李庆安的前方严密护住。
这是‘庞涓死于此树下’的经验,雨夜中,火把便是最好的目标,果然,士兵的盾牌刚刚举起,十几支弩箭从雨雾射来,‘啪!啪!’地钉在巨盾上,箭尖闪着荧光,明显是淬了剧毒,亲兵们大惊,一拥而上,挡在李庆安面前。
巡哨的士兵们勃然大怒,数百人冲出营门,执盾向大雨中冲去,寻找刺客,那名送信军官显然不知情,他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身旁的几名唐军拔刀就向他砍去。
“住手!”
李庆安喝住了他们,他赞许地向校尉点点头,将信交给了他,“你来念!”
校尉不敢大意,戴了一副皮手套,打开了信,上面只有八个字,“尔若不死,明日决战!”
李庆安连声冷笑,对那送信军官道:“你去告诉李归仁,我只有两个字:准战!”
大雨依然在无休无止地下着,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李庆安望着黑漆漆的罗宋峰山影,嘴角不由自主地浮出了一丝冷笑,安庆绪逃了,李怀仙走了,他李归仁的独脚戏还能唱多久?
.......
初夏的雨总是突然而至,倏然而去,一个时辰后,大雨停了,空气中再没有一颗雨点,云开月现,大地又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夜空中的风变得清新而湿润,若不是满地泥泞,实在难以想象,刚刚才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一直到一更时分,一名送信的士兵去了李怀仙的大营,李归仁这才知道,准备和他并肩作战的李怀仙已经在大雨中蒸发了。
李怀仙的逃离并没有让他沮丧,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野性,唐军也只有八万,他的军队也是八万,势均力敌,那就让战刀和铁骑来对撞,看到底谁才是天下第一军。
李归仁立刻主导了军中舆论,李怀仙部是奉他的命令去迎战南下的唐军增援,绝非擅自脱阵逃离,军中大部分人也不相信李怀仙会在这个时候逃走,要走的话,早就该走了,稍微有点不稳的军心在李归仁的反复强调下,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整整一夜,李归仁都没有入睡,他端坐在大帐中,灯光全熄,头发披散,赤裸着上身,他将一把横刀半拉开,凝视着冷森森的刀锋,这是他的习惯,在大战前寻找刀锋的杀机,刀就是他,他就是刀,让两者融为一体。
但今夜他的心中有些遗憾,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次完美无缺的刺杀,最后失败了,其实他是在赌,天降大雨,李庆安一定会来营门附近眺望自己的大营,他押中了,但天不绝李庆安。
.......
天渐渐地亮了,燕军大营的鼓声‘咚!咚!’地敲响了,巨大而沉闷的鼙鼓声在天地间回荡,这鼓声如果是在契丹人老巢,这就是他们的一种祭神仪式,但在战场之上,这却是进攻的信号,是战争的鼓声。
燕军大营的吊桥缓缓放下了,营门大开,一队队骑兵和步兵交错而出,无穷无尽,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八万大军才全部出尽,这也是奚人和契丹人的作战风格,做事不留余地,倾巢压上,要么一战击溃对方,要么一百涂地。
燕军大营距离唐军营地有十里之遥,但燕军只出营三里便停住了步伐,李归仁的八万大军共分四个方阵,每个方阵约两万人,其中两个骑兵方阵,一个步兵方阵,还有一个步骑混合方阵。
两个骑兵方阵由大将阿史那从礼和蔡希德的副将张忠志统帅,步兵方阵由大将安太清统帅。
而步骑混合方阵作为后军,由李归仁亲自率领,但他右脚有疾,仅能勉强坐在马上,无法率领大军冲锋陷阵,因此具体指挥这两万混合军,便由大将牛庭介负责。
这支军队中几乎聚集了安禄山手下所有的猛将,李归仁、张忠志、阿史那从礼、安太清、牛庭介,这些大将尽管大多是胡将,但军阵兵法并不弱,第一阵要出战的,便是胡将张忠志,张忠志后来改名为李宝臣,历史上是河北三镇中成德镇的主帅,但现在他是蔡希德的副将,蔡希德被杀后,他投靠了李归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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