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渐渐到了十月底,随着一场寒潮席卷中原,气温骤降,庆平元年的冬天终于来临,长安城内人人换上了厚夹袄,更令长安民众欣喜的是,今年的冬衣比往年便宜一半,由东西方贸易扩大带来的大量毛皮涌入长安市场,从前一双皮靴,一件皮袄动则数千钱甚至万钱,现在一双普通皮靴只要一贯钱便可以买到了。
而且今年还出现了一种新款冬衣:棉衣,面料是普通绸缎,而里子是上好的白叠布或者麻布,关键是内芯,全部是用西域进来的棉花填充,穿在身上既透气又暖和,由于棉花是大食商人从遥远的埃及运来,价格很贵,一件棉衣要卖到十贯钱,超过了一件皮袄的价格,还只能是大户人家的奢侈品,据说还有大户人家用这种棉花做被子和枕头,一床被子就要百贯钱,奢侈得令人瞠目。
不仅仅是冬衣上有了微妙的变化,很多细心的民众都发现了另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长安街头不少马匹的个头都明显地变得高大,和矮小瘦弱的中原马完全不同,这是从安西引入的伊犁马,不过这些只是普通挽马,而不是优秀的战马,安西军对西域优良战马控制得极严,决不准像大宛马和阿拉伯马之类的种马流入河北,防止被安禄山用来改良骑兵马。
唐朝本来就盛行胡风,但从前只是文化、服饰、音乐、歌舞等软文化的影响,而现在却是大量的西方商品涌入中原,呼罗珊的银器、大马士革的刀具、粟特九国的宝石、埃及的棉布、天竺的药材、拜占庭的金器和手工艺品等等等等,大量商品云集长安,同时以长安为中心,开始向全国发散。
同时长安街头也出现了许多新鲜的胡人面孔,他们有的深眼高鼻,有的金发白肤,这是来自拜占庭的商人,甚至还有更遥远西方的维京人,还有皮肤黝黑的信德商人,拜占庭的金币也在长安市面上出现。
而长安的民众也不像过去那样一概称他们为胡人,许多喜欢游历的汉人也深入到了遥远的西方,他们回来后将自己的经历写成了不少游记,比如长安人萧庭写的《罗马诸国记》和《阿拉伯诸国记》,洛阳人吴万里写的《埃及、利比亚见闻》等等。
这些游记被刻成了书籍,开始在长安文人中流传,随即各种逸闻趣事又流入市井,被长安民众津津乐道。
这一切都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唐人对西方的看法,最典型的一个例子就是长安人不再一律统称胡人,而是开始有区别的称呼,回纥人、岭东人、粟特人、信德人、大食人、罗马人、法兰克人等等,比如一名金发碧眼的西方商人来到长安酒肆吃饭,热情的店小二便会用刚刚学会的两句蹩脚的罗马语笑呵呵问道:“罗马人?法兰克人?”
这些都是由于李庆安入主安西十年所带来的影响,商品的大流通开始渐渐改变唐人对商人的轻视,许多实力雄厚的汉人大户人家也被国际贸易的厚利吸引,开始组团前往西方进行贸易。
岐州雍县,太守崔宁率领州县官员在唐直道上翘首等待着李庆安的到来,这是李庆安在两个月内第二次访问雍县,上一次是为了了解河北移民安置,而这一次是为了唐直道。
唐直道历时两年半,东段已经基本修筑好了,从咸阳到伊吾县,历程万里,其中又在雍县、会州、凉州等三地修建了中转站,也就是仓库群,储存了大量的战略物资,唐直道平均宽约十丈,平整夯实,寸草不生,它仿造秦直道而修,但它又和秦直道不同,首先它就不是新修一条道路,新修道路没有十年的时间是不可能竣工,而且会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几乎要倾举国之力才可能办到,而唐直道其实就是将原有的官道拓宽并平整,时间便大大缩短,只用了两年半的时间。
尽管是这样,还是动用了三十万的民夫,包括十五万信德和吐火罗民夫,十万吐蕃降卒,五万陇右、河西等地的居民,还有数十万头骆驼、马匹以及上千头大象,修这条唐直道耗费了百万安西银元和三百万石信德运来的粮食,可谓工程浩大。
但正是这条唐直道的修成,使得安西和中原的联系大大加强,从北庭到长安,从前一般需要五十五天,而现在只要三十天,缩短了近一半,尤其每五十里就有一个驿站,每个驿站有三名驿卒和五匹驿马,可以接力传递官方文书,用最好的马进行接力冲刺,最快只要十二天便能将北庭的官文送至长安,这和信鸽所耗费的时间相当了,但它带来的信息量却不是信鸽所能比拟。
唐直道是军民两用,正是它的建成,使西域和唐朝的陆路贸易开始走向兴盛,和平的环境、良好的路况,马匪消失,一路上有驿站可以食宿歇脚,这些大大减轻了旅途上的辛劳和危险,激发了商人对利润的追求,一队又一队的商队开始出现在漫长的唐直道上。
太守崔宁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自从上次他和李庆安深谈后,他对前途开始感觉到光明起来,更加竭尽全力安置移民,在半个月前户部和吏部对各地安置移民的评选中,岐州位列第一名,崔宁也由此得到了上上考的全年评价,这是他连续四年的上上考,就意味着他明年将升职一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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