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6年6月30日,天心教堂的七天礼如期召开。
受到梅蒂恩邀请的人无一缺席,都放下了手头忙碌的事情,出现在这间历经磨难但总有人愿意为它付诸心血的教堂里,等待见证它重获新生的那一刻。一排排崭新的椴木长椅上坐满了人,曾积蓄灰尘与蛛网的角落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透过彩色玻璃窗洒落的日光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衬托女神的雕像如此圣洁庄严,有一股令人敬畏而又想要亲近的气质。
在女神的注目下,气氛意外的有些严肃,连一贯跳脱的爱丽丝都不吵闹了,乖乖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偶尔她会抬起头,瞄一眼祭坛上的女神,然后又迅速收回目光,做贼心虚般把头低得很深了,有点像圣洛伍德国立学校里那些喜欢在上课偷瞄老师的调皮学生。
圣夏莉雅就坐在她旁边,自然发现了这些小动作,不过以爱丽丝的性格,能这么安分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理她。
相比之下,倒是有另一个问题更值得在意。
她环顾四周,目光从正在互相瞪眼的谢米与蕾蒂西亚身上掠过、从正偷偷摸摸打哈欠的奥薇拉身上掠过、从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庆典烟花搬到了椅子下面的萝乐娜身上掠过……将整间教堂都看了一遍,但,还是没有找到那两个人的身影。
一个是格洛丽亚,据说梅蒂恩前几天已经邀请过她了,而她也确实答应会出席今天的七天礼,但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圣夏莉雅不觉得她会失信于人,所以或许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一时间抽不出身?
另一个人则是林格。
如果说格洛丽亚没有出现,圣夏莉雅还能找理由为她开脱,那林格就完全没有理由了,因为从很久以前开始,年轻人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不支持重开天心教堂,也从没有想过回到天心教堂继续担任牧师,为此甚至不惜与最重要的妹妹争吵,依然不改变自己的想法。
可这件事的矛盾之处便在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林格对天心教堂的感情并不亚于梅蒂恩,甚至可能更加深刻。因为杨科先生对兄妹两人的遗愿是,希望他们能够平安地活下去,从没有要求年轻人必须继承什么坚持什么,是他自己做出了放弃学业、成为牧师的选择,这足以说明,年轻人或许是把天心教堂当成了养父逝世后的心灵寄托吧?
寄托在人心中的事物,总有一天会黯然褪色吗?但林格不是那么善变的人,这一点,不仅圣夏莉雅相信,云鲸空岛上的其他人相信,连梅蒂恩也是相信的。
正因如此,才对他的冷漠与无动于衷感到不解。
祭坛后方的小房间里,莉薇娅修女的目光穿过有些昏暗的过道,看到了一排黑压压的人头,她回头对粉发小女孩说道:“来了很多人哦,梅蒂恩,看来这次的七天礼会很成功呢。”
梅蒂恩似乎在出神,听到这句话后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抬头露出了一个很有些勉强的笑容:“啊,恩,好像是这样诶,既然如此,莉薇娅姐姐,我们也要加把劲才行,不能辜负了大家的期待。”
“道理是这样,可是,”莉薇娅看着小女孩的眼中流露出一股明显的担忧:“你没事吧,梅蒂恩?”
连打气的话都说得这么有气无力,很难不让人担心啊。
“我?我没事的,你看,我都已经迫不及待了呢!”为了证明自己的情绪没有任何问题,粉发小女孩努力扯动着嘴角,试图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灿烂些,但她坚持了一会儿后,最终还是蔫了下去,低着头闷闷不乐道:“对不起,莉薇娅姐姐……”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莉薇娅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小女孩柔软的发丝,轻声道:“你是因为林格先生不在这里,所以才感到不安吧?”
“恩。”梅蒂恩的声音压得很低,点头的幅度也几乎看不见,如果莉薇娅不是站在她的面前,准会以为她其实是在自言自语:“以前,天心教堂的七天礼都是林格一个人完成的,不管是接待信徒、为他们祈祷还是分发面包与牛奶,我就只能做一点打扫清理、登记姓名之类简单的事情。现在轮到我自己来做这种事了,才会明白它的重量究竟有多沉,不是光把女神的《教典》背得滚瓜烂熟就能做好的……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
“林格曾经说过,我并不理解信仰,也不理解父亲开办天心教堂的真正目的,从信仰的到人生的,从理想的到信念的……我不理解很多事情,纯粹是在靠小孩子的一腔热血与任性做事罢了。他还说我需要冷静下来思考,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可是,我并没有这么做,依然顽固地想要让天心教堂重新开放,可能,就是我的这种任性让他生气了吧,所以,他才不愿意过来。”
粉发小女孩抿了下嘴唇,在莉薇娅修女看不到的地方,眼神有些落寞:“或许,我一直想要继承的天心教堂,和林格心目中的天心教堂,其实根本就不一样呢?”
谁才是正确的?
既然梅蒂恩以这种语气、在这种场合说出了这种话,就说明她心中已隐隐认同了林格所代表的那个天心教堂,她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做,都只是在追赶兄长的脚步,模仿他的一言一行罢了。更何况,模仿得还一点都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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