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强大,就越是癫狂。到了统治生涯的末期,灾祸神亚伯拉罕已完全失去了自己的人性,却也未能获得理想的神性,唯独被本能和欲望所驱使的兽性主宰,沦为了力量的野兽、自我的奴隶。
“对力量的狂热追求就像两个世纪以前半岛最大的城市里随处可见的瘾君子般。”绯珥抬起头,幽深的目光似乎穿透黑暗的天幕,看到了那座一度被鲜血哺育的罂粟花染红了血肉与骨髓的城市:“本以为能克制自己,到头来只是愈陷愈深。若说最开始,这七位门徒的初衷的确是为了击退强敌,守护人类种族来之不易的家园,那么到最后,他们已是被自己的欲望推动着,逐渐坠入深渊,明知这么做只会令自己更加疯狂,却难以挣脱。”
林格难以评断这段遥远古老的历史,虽然他知道康斯坦丁、索罗亚斯特、亚伯拉罕与拜蒙是人类四大古老帝国的立国之君,而这四个帝国几乎是人类文明的起源,但对于他们的了解仅限于历史书上一个个冰冷的文字罢了,就像将圣图弥视为神话一样,遥不可及。
他更关注后面的情节:“所以,他们成功了吗?”
“成功?或许吧。”绯珥的回答显得模棱两可,但很快众人就会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说:“通过吞食相同途径的超凡者来壮大自己的魔力,这一方法确实行之有效,成功帮助七位门徒超越了序列1的局限,变得比世间所有的神明更为强大;但是,并不能说他们抵达了少女王权的高度,而是介于二者之间的状态,或许可以用序列0来定义。”
“而代价则是——他们的侵蚀现象变得更为严重了,已完全失去了身为人时的理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吞食了无数同类的尸骸,在同化他们魔力的同时,也承受了这些灵魂的污秽与不垢。如果说每个人的灵魂都有一种色彩,那么他们的做法相当于是往自己的灵魂上泼洒了无数颜料,将原本的颜色彻底覆盖。”
绯珥平静的语调中有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怖:“一般的超凡者仅是被侵蚀,灵魂上大体可以保持原本的面貌,因此,只要不是自甘堕落,多少还有些为人的理智存在;而对于这种灵魂完全被改变、彻底丧失理智的状态,再用侵蚀来形容已不恰当,因此,在对这种现象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后,第一研究部的同僚们为其取了一个恰当的名字:污染。”
绯珥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们的灵魂已经被污染了,并且,再也不可能得到净化。”
众人皆沉默,心里觉得有些荒谬和讽刺。
明明是为了摆脱侵蚀才做出这种选择,结果却陷入了更深的污染……若不是知道魔药体系源于少女们馈赠的王权之力,林格恐怕真要怀疑是否世界的意志对人类抱有某种恶意了,既让他们先天弱小,又为他们后天变强的道路埋下了残忍的陷阱,就像是告诉他们,要么忍受自己的孱弱,要么就接受自己的疯狂,除此之外,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
同时,也更深刻地感受到,当初开创魔法体系,为后世的魔法师们免除了侵蚀之苦的梅林大法师究竟有多么伟大了,他和圣图弥一样,都是改变了人类神秘史的伟大圣贤,注定要在这不为人知的历史中留下光辉灿烂的一笔。
林格心念一动,忽然想到了更深的地方。
按照爱丽丝的说法,梅林大法师也是一位来自地球世界的哲人,他建立现代魔法研讨社,发起了驱逐乃至消灭超凡者的战争,让魔法体系成为西大陆的主流体系,直至后来被蒸汽教团所掌握的魔导体系取代。而在魔导体系取代魔法体系的战争中,包括梅林大法师在内的一众大魔法师集体沉默,未曾露面,到最后,现代魔法研讨社干脆直接背叛了魔法师阵营,出卖了他们的情报,导致魔法师在落幕野战争中一败涂地。而建立起完善的魔导军团体系、发动了这场战争的王国首任战争事务部部长赫尔穆特同样是地球哲人……这样说来,其实一切都是魔女结社暗中引导的结果?他们一直都在推动神秘世界的力量体系变革,让它变得更为普遍,更为稳定,也更为安全。
而变革的初衷,是否就与亚伯拉罕等门徒所掀起的令无数人麻木死去的“灾变时代”有关呢?
这个问题注定现在得不到答案,因为绯珥还要继续将这个故事往下讲述——
“在帝国联合军与黑暗龙潮的最后一战中,七位门徒联手击败了精灵阵营的古神们,取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然而,灵性遭到污染、精神彻底疯狂的他们,在战斗结束后便丧失了理智,不分敌我地屠戮视线中所见的每一个活着的生命,摧毁山川、大地、河流、山脉、城邦、村落……甚至互相攻击,试图吞噬对方。”
绯珥十分准确地评价道:“活像癫狂的野兽正在发疯地撕咬自己的猎物,饿极了就会向同伴也伸出獠牙,他们造成的死亡与灾难甚至比当初的梅坎修斯还要严重。”
爱丽丝听到故事中又出现一个陌生的人名,脑袋开始发痛,有些记不清了:“停停停,梅坎修斯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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