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坚持么?”
神秘威严的统御者屹立于漫天繁月之上,其声音也如月色般空洞漠然,对万事万物怀有与纯粹生灵不同的取向,它们生存的价值,也因此被界定了:“战斗是为了获得胜利,胜利是为了获得意义,结论是,无法胜利的战斗,没有任何意义。”
“进行没有意义的战斗,等价于没有意义的生命。”
“我从你的双眼中看到了力量,但那些力量都太过脆弱,不堪一击。有的人可以违逆命运、追寻战斗的意义;而有的人则被迫沦亡,常常迷惘,因为他们的情感都太空虚,无意义、无价值、无能、无谓、无用、无感、无逻辑……”
她用一连串“无”的定语,来否定奥薇拉继续坚持的意义,语气却如此理所当然,仿佛并非基于敌人的立场进行言语施压,而是纯粹道出了一个事实。
地面上伤痕累累的公主闻言咬紧下唇,发自心底感到一阵错愕与荒谬。
如果那些坚持,在对方的心目中都可以用“无意义”三个字概括,那么,她所经历的漫长的痛苦算什么?那些几乎将她击垮摧毁的孤独算什么?在黑暗的灾难面前无力反抗只能承受的贝芒子民们算什么?自己的父亲、母亲还有老师,他们跨越记忆而来,想要传达给自己的那些情感,又到底算什么?
有些问题注定得不到答桉,但即便是得不到答桉的问题也要向前追寻,如果在此刻放弃的话,就会让过去的努力全都白费,这样的道理奥薇拉很清楚,所以她向前一步,倔强地举起了手中的圣剑,用实际行动作为答复。
月的光华汇聚为无边的流银海洋,月海中孤独屹立的统御者并不因公主的倔强感到恼怒,只是平澹地问了一句:“你觉得自己还有获得胜利的可能性吗?”
以她刚才展现出来的力量而言,答桉显然是否定的。
“为什么不能?”
公主却反问道,同时握紧了剑柄,目光明亮:“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因为遇到困难时感到害怕,逃避,然后一走了之是最简单的事情,但什么都无法改变。过去的我还不够成熟,总以为只要习惯了孤独,就可以适应这个令我失去许多东西的诅咒。”
“是爱丽丝他们帮我改变了这个想法,让我知道习惯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因为它会让一些原本不正常的事也变得正常,包括孤独,也包括孤独以外的很多事物。”
“勇气、思念、意志,以及战斗的信念……这是他们给予我的力量,让我能够逃离那些错误的记忆。爱丽丝、林格、圣夏莉雅、梅蒂恩、谢米,还有小羊……他们无私地帮助我,希望我能够离开这里,重获自由。我很感谢他们的帮助,也希望自己能够回应他们的期待,不再辜负任何一个人的信任。”
“所以,对于这个诅咒。”
“我已经,不再想要……去习惯它了。”
这就是战斗的理由,也是她相信自己必须获得胜利的理由,不是简单的“无意义”三个字就可以剥夺。
“原来如此。”
统御者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了然的神情,她微微颔首,说出口的话令人惊讶:“那么,我要向你道歉。”
“……”奥薇拉茫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向自己道歉。
“我为之前自己的轻视而道歉:你所拥有的那些情感,虽然弱小,但却真挚,并非空虚。”
她终于肯定了情感对于奥薇拉的意义,声音轻飘飘传来,宛如雾气的浮动:“勇气是好的,它能让你勇敢地面对现实、跨越苦难;思念是好的,它能让你无论身处何种困境都心怀憧憬、向往光明;意志是好的,它能让你抗拒孤独、在无数次邂后与别离中渐渐成长;战斗的信念也是好的,它能让你明白自己追求的事物、坚持不懈地走属于自己的道路……它们很好,当然,都很好。”
少女的声音越说越轻,空空荡荡的似在回忆什么。她承认了这些基于记忆所诞生的情感都是有意义的,但奥薇拉不知为何,更加感到不安,好像有什么让她恐惧的事情,即将发生。她想要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却来不及了。
“那些都很好。”
平静的声音传来:“但是,如果它们都消失了呢?”
如果它们——他们都消失了,或者说一开始就没有出现过,那么现在为之战斗的理由,到那时还会存在吗?现在拥有的意义,到那时还会继续拥有吗?现在想要反抗的命运,到那时也会变成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心底绷紧的一根弦勐然扯断,发出刺耳的鸣响,不安的预感终于成为现实,奥薇拉睁大了眼睛,惊恐地喊出声来,想要呼唤同伴们的名字,但声音却像被抹去,以至于只有嘴巴在开合,演着一出无声的默剧。
下一刻,月亮上的少女抬起左手,轻轻翻覆手掌,将掌心之物全都倾覆,动作轻描澹写,犹如将天地颠倒,将时间回朔。
夜空中的月陡然暗澹下来,那些流银色的光辉没有消失,但确实让人感觉它们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变为黑白交织的死寂低沉的灰色,似混杂于光与暗的交界处,朦胧模湖。一条条细小的蛇攀附夜穹的边际,又像一根根惨澹的蜘蛛丝,结成了一张错综复杂的心灵之网,将一种足以毁灭人类的力量囚禁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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