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廷市的公园随处可见,社区公园、教会公园乃至私人公园,就藏在街头巷尾之间,那些几被人类足迹遗忘的角落。有时拐过一个街角,便无意地闯入了这些清幽寂静的领域,看见松树、栗树和酸梨树在城市赋予的天然栖息地上蓬勃生长。
公园的存在,实则赋予了这座城市更为厚重的历史。
统计结果显示,城市内部尚遗留着二百一十八座中世纪时的公园旧址,它们始终乏人问津,即便今日罗斯廷市已经变成了人尽皆知的旅游城市,外来的旅客也很少将自己的足迹停留于此。这些古老的公园经历了城市的重修与建造后,展现出了某一种更为独特的气质,只有在罗斯廷市生活了超过三十年的本地人,才能说出它们背后的意义。
海德公园屹立在“世界尽头”的栎树曾聆听过牧羊人悠扬的笛声,那时城外的牧区尚未从索森山脉南麓转移至今日的广袤原野;市内规模最大的圣凯勒斯教堂后坐落着伟大的米德维尔公园,诗人德·塞瑟尔在此看见暗夜朝无尽月光洒落的林地走去;城市广场公园栖息着数以万计的白额麻雀,距今三百年前的一场闪电过后,人们看见雀鸟的尸体铺满了公园的绿地,既感觉可怜,又体验到一种生命无与伦比的震撼感……
城市公园的独特气质,为城市的街区提供了不同的形象侧写,如果你愿意沉下心来仔细观察,或许就能体会到18世纪中叶巴塞洛·加缪尔在日记中写下的这句话具体有何含义:“我记得罗斯廷是一座公园城市,海德公园的清晨鸟鸣将我唤醒,米德维尔公园里栖息着诗意,而霍克斯顿花园是最安静的……鲜少有人经过,除却节日的时候。”
未能得到答案,尚对前路迷茫的旅人,有时需要的是一个消遣、沉思与排解的地方,城市公园恰好满足这一需要。无需花费太多时间,他们很轻易地在舍瑞尔大街的某栋房屋后,找到了一座隐蔽的小公园。
草地与灌木丛蓬勃生长,五颜六色的落叶铺了一地,木制长椅上落着凝固的鸟粪,某金毛女仆强忍着恶心将其擦干净后,才小心翼翼地坐下去,然后和梅蒂恩分享她从街边买来了罗斯廷市传统美食——足有三层厚的风味羊肉馅饼。
最外层是清脆爽口的蔬菜,小黄瓜切成片紧贴着薄薄的馅饼皮,一口咬下去酸爽开胃;中间层是烤至金黄又撒上了孜然与芝麻粉的羊肉,味道肥而不腻,汁水浓郁醇厚,令人欲罢不能;最内层是秘制酱料,据说其原材料取自于罗斯廷市附近最常见的植物,由于种类实在太多,取舍不同,每一位商贩的酱料都会有微妙的差别,像爱丽丝买的这一份,就主打咸辣辛香的口味,来自植物香料的刺激,冲刷着舌尖的味蕾,带来堪比宫廷菜肴的奢侈享受。
爱丽丝猛地一大口咬下去,一边嚼一边盛赞道:“爽诶!”
相比之下,梅蒂恩就斯文得多,用两只手捧着纸袋,防止里面的汁水洒出来,小口小口地咬着馅饼,细细咀嚼后咽下去,然后两眼一眯,脸上浮现出幸福的表情:“确实好好吃啊,旅游杂志上说的没有错,来到罗斯廷市就是要尝一尝这里的风味羊肉馅饼才行!”
说着,她抬起头来,闪闪发光的眼睛盯着兄长的背影:“林格、你也来吃一个吧!”
此时,年轻人正站在满地的枯败落叶上,望着眼前高大的古树出神。听到妹妹的声音后,他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还不饿。”
“可是,都已经是中午了诶。”梅蒂恩撅起了嘴,觉得兄长的回答是在敷衍自己。
爱丽丝倒是猜到了林格无心填饱肚子的原因:“你还在想‘妖精深眠’旅馆的事情吗?”
林格没回答,算是默认。
“别想那么多啦,总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的话,就等圣夏莉雅主动来找我们呗,本来就是她邀请我们过来的,自然也要由她负责才对。”爱丽丝嘴里嚼着馅饼,口齿不清地说道:“现在就要填饱肚子,等会儿才有力气行动。再说,我们是来旅游的,你应该开心点才对,来,笑一个给我看看?”
林格没有笑,他笑不出来。
也就爱丽丝这个缺心眼的女仆会忘掉原本的目的,以为自己真是来旅游的。实际上,在林格的心中,这趟旅途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解决一个天大的麻烦才对。
那颗象征命运之力的金苹果,落到任何人手中都无所谓,唯独不该留在林格这里。
毕竟,他可从来没想过成为命运的主角啊。
年轻人抬起头,静静地注视着那些掌状分裂的树叶,才发现原来眼前是一棵典型的罗斯廷悬铃木。它是由来自索森山脉中的“索森悬铃木”与来自明德利亚斯的“东方悬铃木”杂交后得到的新品种,也是如今这座城市分布最为广泛的树种,几乎每一条街道、每一座公园内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秋季黄叶纷飞的盛景不亚于白色城邦共和国的“梧桐之城”米尔海尔,因此也有诗人认为它们为罗斯廷赋予了一种“肃穆的沉默”与“萧瑟的浪漫”。
眼前这一棵悬铃木尤为高大,至少也有五十多码高,树荫几乎遮蔽了整个公园的天空,林格脚下所踩的落叶毯,恐怕有一半的叶子来自于这棵树上的高昂的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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