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又打量了对方几眼。
——她就是……“吉原里同心”瓜生秀?
青登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样的地点、以这样的方式,邂逅这位传奇女英豪……
见到大名鼎鼎的“吉原里同心”,这固然让青登感到惊讶。
但更让他觉得惊讶的,还得是这位大人物适才所述的提议。
青登暂且按捺住心中的愕然情绪,一脸严肃地追问道:
“婆婆……啊,不,瓜生小姐,不知您刚才所言,乃是何意?”
“就是字面意思。”
瓜生秀淡淡道。
“我很了解白菊的脾性,她不是那种会跟他人私奔的女孩。所以我认为她的失踪一定另有原因。”
“我很担心她的安危。”
“可要找人的话,光凭我这把老骨头,实在力有未逮。”
“小伙子,你与我的目标相同,都是想要找到白菊。”
“那么,与其各自为战,不如相互联合。”
“所以……小伙子,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瓜生秀的语气相当平静。
这般解释完之后,她不再说话,静静等待青登的回答。
青登哑口无言地与对方四目相对。
不消片刻,他缓缓开口问:
“……瓜生小姐,我有一个问题:你应该不认识我吧?”
“你不担心我是个坏人吗?”
说到这时,青登特地抬手压了压头顶的斗笠。
“你不询问我寻找白菊的原因吗?”
“你既不知我是何人,更不知我名,甚至连我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
“在根本不了解我的底细的情况下,就向我这种满身秘密的人寻求合作……您这样的做法,说好听点是‘豪迈’,说难听点就是‘鲁莽’呀。”
青登的这番评语,不可谓不尖锐。
其他人是如何想的,青登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他本人对于瓜生秀的这种“向根本不知其底细的陌生人寻求合作”的做法,感到相当费解。
遭受青登如此尖锐的评价后……瓜生秀没有展现出任何负面情绪。
不仅没有感到不悦,反而还笑了。
只见她那沧桑老脸上泛起一丝浅笑。
“小伙子,吾身虽已老朽,但脑子还没坏掉。你说的那些,我如何不知?”
“我可没有蠢笨到向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寻求帮助。”
“我之所以向你抛出合作的邀请,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我信任你。”
青登闻言,不由得皱紧眉头。
“连对方的名字、长相、年龄等基本信息都不知晓的情况下,何谈‘信任’?”
“因为气味。”
瓜生秀微微一笑,然后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子。
“小伙子,可别小看老人家哦——尤其是我这种在五方杂处的吉原里住了将近一辈子的老人。”
“哪些人是值得信任的好人,哪些人是需要警惕的恶徒,我仅仅只需闻一下他们身上的气味,便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我确实是不知道你的长相、名字、年龄,但你的身上散发着让我觉得很安心的气味。”
“而这,便足够了。”
话音及此,瓜生秀倏地顿住话头。
她想是回忆起了什么事情似的,怔了怔,然后把话接了下去:
“况且,说来奇怪,你身上的气味让我想起了一位……我很敬重的大前辈。”
说罢,瓜生秀的老脸上浮现若隐若现的追忆之色。
青登沉默着。
如果是旁人跟青登说什么“我能以气味辨人”,他绝对会觉得对方在瞎扯淡。
但此番言论的主人是有着传奇经历的“吉原里同心”……这便让青登莫名地感到可以信任。
“……瓜生小姐,我还有一个问题。据我所知,您身为吉原里同心、四郎兵卫会所的老资历,在吉原上下享有极高的名望。不管是寻人,还是在别的什么事情上,您应该都能找到不少愿为您鞍前马后的帮手吧?何需延揽我这种陌生人呢?”
青登此言一出,瓜生秀立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可乐的笑话似的,仰天大笑起来。
虽然她笑着,一副笑得很开心的模样,但青登隐约地感受到其笑声中潜藏着若有若无的无奈悲叹。
待笑得尽兴之后,她幽幽道:
“小伙子哟,我跟你透露一个残酷的真相吧: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吉原的‘吉原里同心’,并不受吉原欢迎。”
“准确点来说,是只受游女们的欢迎。”
“其余人……游女屋的老板也好,四郎兵卫会所的官吏们也罢,只把我视为‘喜欢没事找事’、‘妨碍他们工作’的老不死。”
“并不是谁都像我这样,会把游女们当成活生生的人类来看待。”
“尽管出于资历的关系,四郎兵卫会所的人都很尊敬我,不敢在我面前放肆,但也仅此而已了。”
“我的资历只能让他们对我尊重,没法让他们也去尊重游女。”
“我确实是可以用我的身份来压四郎兵卫会所的官差们,让他们都来协助我找寻白菊。”
“可这么做,换来的只有不着痕迹的白眼,以及根本不上心的敷衍搜查。”
“我过往的人生经验告诉我:1000个心不在焉的人,远远比不上1个专心致志的人。”
“与其拜托这帮只想拿钱混日子,压根没将游女们的喜乐悲欢当一回事的混账,我宁可向你这种身上带有不错气味的陌生人伸出求助之手。”
听完瓜生秀的这番话后,青登不由想起适才在踏入千花屋时所见到的光景——柜台人员以很不耐烦的语气与瓜生秀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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