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是在十一月最后一天,也就是三十号晚上到达乌城站的。
天其实还没黑,金耀辉裹着厚厚的大皮袄,挪着肥胖的身子用心虚的笑容迎接了李怀德的大黑脸。
不是来接站的车不好,也不是来接站的人少,原因直到回了办事处驻地,端起酒杯了,李学武才算是了解到。
金耀辉本是有意活跃气氛,主动跟汪宗丽问了领导的行程。
汪宗丽当然知道金耀辉是李怀德的人,笑着答了:不出意外的话,领导要在下周六启程回京。
今天是周日,也就是说,李怀德一行人要在边疆待将近一周的时间。
厂管委会主任、一把手,竟然要在边疆办事处待一周的时间,金耀辉冷汗都下来了。
金耀辉是边疆办事处的主任,也是李怀德以前的秘书,竟然不知道领导的行程。
汪宗丽目光别有深意地看了李怀德一眼,抿着酒杯里的酒不说话。
今晚的伙食格外好,桌上摆了好几道肉菜,还都是比较金贵的牛羊肉。
这在京城自然是金贵的肉了,可在边疆不算是难搞。
尤其是边疆办事处,守着进出贸易的业务,怎么可能少了肉吃。
从三月份边疆办事处创建开始经营,这小一年的时间里,金耀辉算是把胃亏肉的病治疗了个完全。
以前是个干瘦的笔杆子,现在看就是个胖乎乎的乡下土财主。
尤其是搭配他身上的皮袄和皮帽子,更是形象彻底。
见他跟汪宗丽聊的欢,李怀德一口酒水下肚,点了点酒杯,没让他给添酒。
金耀辉脸色一僵,看了看手里的酒壶,怀疑是自己准备的酒不好,不合领导的口味。
他倒是知道,在轧钢厂一直都是李学武在给领导准备酒。
听说是那种顶好的酒,喝不惯他这里的也算是正常。
“办事处业务搞的稀松八泻,你倒是吃的肥头大耳了”
李怀德眉毛都立着,显然是动了真火的,一口菜都还没吃呢,就要骂人。
桌上几人都停了手里的筷子,听着他训示。
隔壁那桌倒是不受影响,丁万秋知道没关自己的事,抱着羊腿使劲儿啃着。
在吉城的几个月,他算是落下肝缺脂肪的毛病了,得着机会可得补一补。
而大春和赵老五都是没长心的,领导说的话哪里听得懂,也都在闷头吃着。
唯独肖建军听懂了,可也没他什么事,他还在感慨人跟人就是不一样,他来边疆的时候哪有这样的伙食啊。
看着一桌子的酒菜,没心听隔壁桌说了啥,见三人吃的欢,也不装假了,专挑肉菜吃。
这边吃的稀里哗啦,主桌那边众人跟吃了冰块似的。
尤其是金耀辉,脸色涨的通红,坐在那唯唯诺诺,不敢言声。
李学武听李怀德絮絮叨叨的讲,基本上也明白是咋回事了。
边疆办事处大学习活动基本没办,人心散漫,思想惰怠,一团散沙。
办事处新开展业务量停滞不前,甚至出现了倒退现象,比京城和钢城不行,甚至都比不上后开办的越州。
人事问题矛盾突出,不断有问题反应到厂里,甚至到了薛直夫的案头。
纪监部门拆分合并时,一直被薛直夫压着的这类问题被直接反馈给了李怀德。
这些问题里甚至出现了让李怀德脸红的女人问题。
最后就是地方关系的处理上极其不合格,边疆各关系单位不止一次对他的工作表现出了反感和抵触,讲他不会做人,更不会做事。
他倒是很清楚这些问题,以前这边就上报过,可他没想着管。
业务上李学武绝对不输别人,他是真想有所作为的,但业务能力在个人身上永远都不是孤立存在的。
要是不会经营工作关系,再好的业务能力也得不到发挥。
当金耀辉的问题不断地被反馈回来,他又不是主管领导,相关问题直接压下,或者转给相关部门就是了。
而看着纪监那边都没有动静,李学武就更不会给李怀德添堵了。
重要的是,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个货,影响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就照金耀辉这么干工作,李学武就知道李怀德有忍不了他的一天。
而薛直夫更彻底,直等纪监部门被拆解了,才把金耀辉的问题暴露出来。
李学武是没想到的,这些问题会被李怀德知道,并且专程来边疆处理。
看样子是对金耀辉的工作十分不满了,一下火车就摆出了冷脸。
虽然是在酒桌上提出来的,给了金耀辉面子和保护,可终究是批评。
从金耀辉这几个月以来的表现上看,忠诚有余,能力不足,贪吃好色,没有底线。
这种工作思维多半是跟李怀德学的,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秘书,难免要受其影响。
但是,金耀辉只学了个半啦柯基,没学全。
李怀德玩是玩,可也办正事。
不会的业务他也知道用人,利用管理去弥补自己的短处。
而在贪心和玩乐上也是很保守的,还没被谁揪出来小辫子。
就是一个刘岚,那也是个二百五,谁都能上的主,根本不算个事。
而金耀辉呢?
光是举报的信件就不知道有多少了,后期更是直接连带证据寄送到了李怀德的手里。
你要是贪点、色点,这都无所谓,李怀德都不在乎,只要你有工作能力。
可金耀辉倒是好,工作没能力,专门搞下三路。
说他忠诚吧,思维僵化到了极点,李怀德没同意的,坚决不执行,这特么还能把工作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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