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知道的人早就知道了。这个该知道的人范围不小,但至少,绝对不包括张武和张陆。
自从邢台归来之后,两个人都在筹备他们的婚事,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再加上去了一趟邢台,所以堂兄弟两个的婚期那是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但要准备的东西却越来越多,到了年底才略清闲下来。
一来不用去国子监上学了,对于去公学半山堂和一群小字辈厮混,他们也没那兴致。二来则是张琛之前被张寿骗到乡下去和四皇子对决了,他们没了领头羊,不免有些无所事事。三来则是张寿太忙,又是新婚,他们两个最懂得分寸的学生也不好意思去打扰。
可如今突然被张寿派阿六从家里叫出来,随即出城到了公学,在学厅中听到张寿的交待之后,兄弟俩饶是如今已经觉得自己见多识广,经历丰富,依旧傻了眼。
太祖后裔海外建国?而且还明目张胆地派了一船人回来号称使团?而且还号称不止这一条船,而是有八条船的庞大使团?这是唱戏,又或者是传奇,不是真的吧?
见面前朴实一些的张武满面茫然,一向滑头的张陆眉头紧皱,张寿就直截了当地说:“回头四皇子也会过来,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有责任我担着,你们只要做好接待和套话就行。”
张寿都直截了当把套话这两个字说明白了,又得知四皇子也会过来坐镇,虽说知道那熊孩子相比当今太子殿下,从来就不是一个靠谱的人,但张武和张陆还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大概是给人当跟班当惯了,他们当然更倾向于跟着别人做事。
缺点是有功劳的话,大功劳是别人的,小功劳才会落在他们身上。但优点是不用承担最大的那份责任,出了事情他们绝对不是第一个顶缸。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张寿的一群学生们,那赫然是各司其职,在过年前这段明明应该最清闲的日子里,愣是没有一个清闲的。
不明就里的张琛因为张寿之前的忽悠,于是把自家秦国公府作为了战局推演的大本营,而且还放了话出去,因为梁储和几个举人的缘故,竟吸引了不少好事举人来主动参与;陆三郎依旧在和人探讨投资理财和按股投资的区别;朱二带着纪九和张大块头,和者山君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虽然实际情况是人家对他们这三个贵介子弟简直是烦到了极点。
而公学的课在腊月二十四日正式结束之后,张寿把已经知情且忧心忡忡的陆绾和刘志沅送走,随即亲自组织了学生对学堂内外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扫除——恰好也合了除尘日这个特别的日子。他虽说没通知四皇子,但人却出了宫来,捋起袖子干得热火朝天。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添乱。好在有萧成和小花生帮着,白山山和白小水两个小的跟在四皇子背后一口一个小郑先生,直叫熊孩子喜得无可不可。
因而,腊月二十五这一天,里外校舍早已扫除一新。为了安置使团该添的东西,皇帝也慷慨地从自己的内库拨钱出来,从床具到衾被到各种用具,都添置了整齐。张寿顺便假公济私把学生宿舍的书柜衣箱都给买了,为明年添加住宿制班级做好了充分准备。
而提前赶到在此布防的锐骑营先行净街,以至于街坊四邻全都以为是不知道哪来的大人物驾临公学,一时家家户户房门紧闭的同时,却也不免透过门缝向外张望,可看到的却只有一行明显是外军服色的军士如临大敌拱卫着几辆马车在大街上走过。
可他们瞧着那些马车的式样,只觉得压根不像是什么贵人坐的,因为清一色的黑油马车,黑色帘子,乍一眼看去甚至有些阴森森的感觉。可是,谁都不认为这一座公学会用来看押什么犯人,毕竟,这大过节的日子,谁敢给那位有名的张学士添堵?
快到公学时,风尘仆仆的山海卫军士被一群锐骑营夹在当中,然后最里头才是这几辆黑油马车,眼见车夫依序赶车通过大门,为首的那位指挥使不禁如释重负,大冷天里甚至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紧跟着,他就听到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一路辛苦了。”
那指挥使循声望去,只觉得这晦暗冬日瞬间为之一亮。虽说早就听说过那位大名鼎鼎的张学士相貌俊秀出尘,但真正亲眼看到,他这个成天在苦寒之地的卫所中挣命的大老粗,还是忍不住生出了老天爷就是不公平,卫所中就看不到这种人的感觉。
他赶紧按捺下这种很容易出事的念头,满脸堆笑地上前打招呼道:“不辛苦不辛苦,大过年的张学士还要忙活这件狗屁倒灶的事,那才是辛苦。”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这言语太过粗鄙,可想要补救却已经来不及了。
张寿却完全不在乎这粗话,毕竟他也常说那些不怎么文雅,不符合他人设的话。
“我再忙活也就是在京城,你们却在大过年的时节还要路上来回一趟,当然更辛苦。刚刚这马车是快到京城时让他们换的吧?你们一路护送驰驿,朝发夕至,毫不停歇,所以皇上体恤,命人给你们准备了冬衣,公学之中还备办了席面,你们吃过之后好好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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