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般穿越人士来说,玻璃是一朝一夕能烧出来的吗?答案是……挺难的。
真身穿越,还带着一本工具书的太祖皇帝,都没把这一茬折腾出来,更不要说高考物理优秀,化学却不过平平的张寿了。他只知道玻璃是石英砂烧的,但具体怎么个配比法,他勉强还记得烧玻璃的原料好象有纯碱、石英砂、石灰石……比例那真是没记住,化学不教这个!
石英砂和石灰石还好得,纯碱在这年头却是很难制备的,更不要说大规模制备,所以张寿只能把主意打到了某些盐湖中出产的纯天然碱身上。否则工业制备纯碱,甭管是吕布兰法,还是索氏制碱法,一要硫酸,一要氨水,他上哪去用化学反应推出这两样玩意?
更何况,前者虽然号称相对容易,但硫酸剧毒且危险,而且还污染环境,后者……氨水这玩意的危险性也好不到哪去!在这个化工行业还远未成熟的年代,他连高度透明玻璃的初步实验制备都还没完成,贸然想着工业化,那是要出大事的!
他也知道,中国从古至今,其实一直都有各种号称琉璃实则是玻璃的产品,但一来不耐高温,只能给达官显贵之家做小件饰品,二来……小块的玻璃都不够通透,更不要说大块了。究其根本,中国从古至今烧出的铅钡玻璃,和西方主流的钠钙玻璃,那就是两回事。
当然,至于后世最主流的又能耐高温,又轻巧的高硼硅玻璃,那融化温度就不可能……
虽然张寿很想做平板玻璃,改革这年头窗户纸的憋闷和昏暗,但饭要一口口的吃,路要一步步的走。
此时此刻,张寿眼看一堆人兴奋至极地传看那一小块透明的玻璃,忍不住很想叹气。尤其是看到兴奋得一张脸都快变形了的杨詹时,他忍不住觉得,这家伙是不是旺人不旺己。
可当杨詹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神情激动地嚷嚷出一番话时,他就顿时无语了。
“张博士,我为什么没早遇到你!要是早遇到你,我就不至于浪费了我爹留给我的那些东西,也不至于被自家下人认定是糟践家产的败家子!我见过市面上那些琉璃盏,但透明度和最好的水晶没法比,可你竟然能用沙子烧出和最好水晶相似的玻璃!”
“如此化腐朽为神奇,你上辈子难道是天工天匠!”
张寿差点被噎死——天工天匠……他还天兵天将呢!可他才刚刚平静下来了,随即就听到了比杨詹更崇拜的声音:“张大哥确实很厉害,他提到的东西都是我根本想不到的,很多点拨都让人茅塞顿开。杨七公子你说得没错,张大哥肯定上辈子是天工天匠!”
我真的有上辈子,但要知道眼下还有下辈子,当年我一定会把理工科学得更好!
哭笑不得的张寿面对四周围那无数附和的声音,他就没好气地说:“好了,都别说这些奉承话了,我浑身鸡皮疙瘩都快掉下来了!这些都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古往今来无数贤达的智慧。”
“我也就是强在了解不少海外之事,于是能运用那些异邦贤者的智慧而已。”
说起来,眼下这年头,君士坦丁堡的工匠好像早就已经有一大批逃亡去威尼斯了吧?大名鼎鼎的穆拉诺岛好像也已经成为一个玻璃中心了,就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开始大规模出口玻璃制品。皇帝既然已经打算派船出海,如果可以的话,是不是可以去那边再拐几个匠人回来?
至少这也是促进东西方文化交流……如果能拐带几个学者回来就更理想了。如今这个年代,那边都有什么著名学者来着?等等,全才的达芬奇这会儿应该出生了吧?几岁来着?
张寿说着就陷入了沉思,竟忘了今天是他主动把消息散布出去,于是家里人方才都一窝蜂似的涌了过来看热闹。等他恍然回神,发现众人都在眼巴巴看他的时候,他这才笑了起来。
“玻璃这样东西,如果做成了,那自然获利丰厚,而这次固然记下了配方,但未来之路还很长远。”
“比方说,怎么样把玻璃做得更薄,更大,能够代替如今的窗纸,让人白天在屋内不用点灯?比方说,怎么掌握玻璃的特性,将其磨制成杨七郎的那种能够望远,以及能看清楚面前物品的镜片?比方说,怎么样把玻璃做成各种器皿,代替如今的瓷器?”
张寿连问了几个问题,见杨詹立刻陷入了沉思,关秋等几个工匠亦然,他就慢条斯理地说:“我能够利用张园的地底密室建造这样一个工坊,又能够招揽到各位肯不拘一格学习各种新奇知识,然后研发这些千奇百怪东西的年轻匠人,归根结底,是因为皇上。”
“皇上说是卖,实则是把这座偌大的张园送给了我,所以如今既然小有成就,那么,投桃报李,我又怎么能把这样的东西藏着掖着?就和之前的纺车以及织机图纸一样,这玻璃的配方,我也打算献给皇上,然后征召更多的工匠,和关秋,和杨七郎一起继续研制。”
因为阿六拉着陆三郎问话,花七早就悄悄一个人掩了过来,所以张寿前后这番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可就算这样,他还是禁不住掏了掏耳朵,平生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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