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
小花生点了点头,不假思索地迸出了一个字,可紧跟着,浑浑噩噩的他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他慌忙利落地转身,等发现恰是张寿站在他的背后,他一张脸就刷的一下白了,整个人本能地往后退去。
眼见这个小笨蛋再往后退恐怕就能撞破帷幕,直接跑到里头去大闹戏台,张寿只能没好气地一把揪住了人的领子往外一拖。虽说他看似文弱,但实则每天早起慢跑锻炼,顺带和阿六胡乱练一两手剑法,身体并不弱,小花生又不是什么高手,轻轻巧巧就被他拽了出来。
“公子,不是,我不是那意思……”
见小花生急得语无伦次,张寿直接用眼神示意人闭嘴,随即瞅了一眼正满脸古怪盯着小花生看的萧成,他就对杨好和郑当说:“你们两个带萧成去买点东西吃。不用想着省钱。难得出来,又碰上这种美食盛会,错过就可惜了。”
他说着就直接解下腰间钱袋,掏出一串钱就丢了过去。刚刚阿六安置好马匹,估计现在已经带着那不知道从那招兵买马来的三教九流之徒去当便衣了,所以往常不带钱的他,也在钱袋里揣了一点,这沉甸甸的一串估摸着有一两百文,够这些小家伙买点东西吃了。
见杨好接了钱过去,就立刻喜形于色地和郑当叽叽咕咕说道了两句,随即两人满脸堆笑地到了萧成面前,三言两语就把那个一脸懵懂的小家伙给拉了走,他这才松开手,随即轻轻拍了拍巴掌,漫不经心似的对面色煞白的小花生笑了笑。
“喜欢看戏听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人生在世,总会有爱好。”可眼看小花生面色稍稍和缓时,他却陡然词锋一转道,“但如果你喜欢唱戏,而且希望登台做个戏子,将来成为名伶,那你就要想好了。那绝对不是你那咸鱼叔爷希望你做的事,他估计会恨不得打死你。”
小花生的脑袋已经彻底耷拉了下来。尽管不远处又已经开始咿咿呀呀地上演了一出新的戏,但对他来说,那却显得格外遥远,遥远到不可企及。
他使劲吸了吸鼻子,这才用几乎是呢喃似的声音说:“我小时候想学武艺,像叔爷,像云河叔那样能打能拼,可我筋骨先天就没那么好,怎么练也没用。后来我就想好好读书,可我没天赋,就连《论语》、《诗经》也背得磕磕巴巴。”
“我会游泳,但水性不是很好;我会算数,但经常会算错;我跟着云河叔学用纺车,可结果老是弄断纱线……我也就只是比跑腿传话的伙计多认识几个字,其他全都做不好,我实在是没用极了。只有闲时跑到那些酒楼和戏班子偷偷听戏的时候,我才能忘记这些。”
说着说着,小花生就情不自禁地抹了抹眼睛:“我之所以能扮女人,就是因为我常去的一家戏班子里的一位姐姐看我年纪小,却又喜欢溜过来,一时突发奇想就给我化妆穿了她的戏服,谁知道却被云河叔给发现了。”
“事后我被狠狠骂了一顿,叔爷和云河叔就再也不让我去那种地方了!可我真的很喜欢那些唱词、身段,很喜欢那些千奇百怪的故事。之前在大皇子面前……”小花生的声音一下子更低了,低到只有张寿能听见,“我也是把自己代入戏文里头那些女子,这才能骗到他。”
我就知道,大皇子怎么说也是个见过女人的人,怎么会被你一个男扮女装的伪娘给骗得昏头,原来因为你小子从小就有这样的天分。这么说起来,如果现在有京剧的话,你就是个天生的旦角?想来之前去骗大皇子……说不定都是你小子自告奋勇的!
张寿在心里呵呵一笑,随即就伸手拍了拍小花生的头,这才抱手说道:“老咸鱼和冼云河没有儿孙,一个把你当孙子,一个把你当儿子,当然不希望你去唱戏。要知道,在今人的眼中,哪怕是所谓名伶,也依旧是贱业,是权贵的玩物。”
小花生咬着嘴唇,小声说:“我知道,所以我也不想辜负他们的期望……可我就是忍不住。公子你别对叔爷说,我刚刚就是一时忘乎所以,我以后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呵呵,忘乎所以,重蹈覆辙?你这成语已经学得不错了。不过,你平日背一首诗还不如萧成速度快,刚刚那长长一首长恨歌,我听你却记得挺清楚。不如这样,你背一遍……不,就用刚刚那调子唱一遍《长恨歌》给我听,今天的事情就算一笔勾销,如何?”
小花生顿时高兴得整张脸都仿佛在放光:“公子这话当真?”
“自然当真,我骗你干嘛?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可不是望子成龙的老咸鱼和冼云河,不就是喜欢唱戏吗?那才是多大点儿的事,你喜欢就唱好了。”张寿说着就笑了,“不过就听过一遍,我倒不信你真的能够把那全文八百四十字都唱出来。”
小花生没有拍胸脯说自己能,但脸上却露出了坚定的神采,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低低唱了起来。如果说之前那位歌姬的声音幽怨而凄美,那么他的声线便是低沉而又婉转,仿佛是局外人在感慨唐明皇和杨贵妃那一段凄婉的爱情,曲调竟和之前那歌姬唱得不甚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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