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陆三郎他爹,兵部尚书陆绾的宅子。”
坐在马车上,听着朱莹的话,张寿通过车帘缝隙往外看去,就只见这一条宽度并不逊色于赵国公府门前大街的路上,和他们这辆靠边停的马车一样,正停着众多其他的车马,单是热闹程度就比朱家高几个层次都不止。然而,明明是这样的喧闹,四周围却显得井然有序。
至少,这里完全没出现当初葛府门前那般,有人围堵门房喧哗不休的场面。
可要知道,无论是求升迁还是求调职的武官们,耍赖起来应该比文人更加蛮横才对!
只看这幅情景,张寿就再度调高了对里头这位兵部尚书的预期。能在门庭若市的同时,维持住这样的秩序,此人治家用人,确实手段还不错。
而朱莹却没管这些,她凑上来也从张寿这边的窗口往外看去,随即就低声说道:“看,二哥带着朱公权已经去门前了!”
今天同车出来的除却朱莹心腹二婢之一的湛金,还有太夫人身边的江妈妈。朱莹本来是不想带后者的,奈何江妈妈直接堵在了车马厩,跟着马车候在了垂花门,她也没法甩掉人。
此时见朱莹靠张寿那么近,可怜的张小郎君只能尽力往后坐,同时目不斜视,两人不禁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直到朱莹如梦初醒一般,慌忙坐了回去,面色红润得明显不正常,她们才暗自莞尔。
张寿压根不想评述刚刚朱莹那很容易被人误解为“调戏”的行为,干咳一声就强行岔开话题道:“莹莹,刚刚急着出来都没问你。你是怎么说服朱公权的?”
朱莹也试图把刚刚那尴尬的一幕蒙混过去,赶紧顺着张寿的话题往下说。
“那还不简单。我对他说,别以为抬头三尺没有神明看着,我家里雪亮的眼睛多着呢!我爹和大哥不在,他就能耍得我二哥团团转?哼,那是我祖母故意放任,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这些年他留下的把柄还少吗?丢出去足够他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张寿见朱莹选择了这么个切入点,点点头就压低了声音问:“他都有什么把柄?”
“我哪知道!”朱莹直截了当地迸出了四个字,见张寿这才瞪大了眼睛,她就若无其事地解释道,“当然是我故意诈他呀!这种满腹心计的人,你说一句他能想十句,我就不信他能够干净到一点尘埃都没有。那会儿我说了这话之后,他一张脸白得和纸似的。”
这样简单粗暴却有效的办法,果然是大小姐专用……
张寿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还顺带夸奖了朱莹几句。想想他自己之前再次在朱二面前扮演了一回知心先生,那真是驯狗驯猫一块来,软硬兼施,恩威并济,费了不小的劲,他就想叹气。直到他看见朱二已经带着朱公权来到了陆府门前,他才立刻专心致志了起来。
陆府门前,面对那拦路的门房,朱二竭尽全力摆出了凶巴巴的表情:“我和你家老爷事先没约定不假,可我不是来见他的,我是来见陆三胖的!这个死胖子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我相信了他,可他倒好,大老远地跑去融水村,给一个乡下小郎君做学生,他也不嫌丢脸!”
本来只是做戏,可骂着骂着,朱二就骂出了真火。
他和陆三胖一度是推杯换盏臭味相投的哥俩,否则也不至于想要把爹和祖母的掌上明珠“托付”给对方。可说好的大家一世人两兄弟,你却摇身一变成了算学天才,这叫怎么回事?
见那门房满脸苦色地搪塞敷衍,朱二那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一个八度。
“陆三胖,你别想躲,给我滚出来!你在融水村我拿你没办法,你在国子监我也拿你没办法,可你现在回家还想避而不见,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你……你还欠我一千两银子没还呢!”
朱二演技如此浮夸,张寿不由得哑然失笑。至于朱莹,大小姐已经是笑得倒在了旁边的江妈妈怀里:“还人家陆三郎欠他一千两银子?他怎么不去抢!他这个穷鬼借我的钱还有好多没还呢,哪可能再借给陆三郎钱……谁信他谁就是猪头!”
跟在朱二身后的朱公权不用装,脸上就是一阵青一阵白——一半是因为之前被朱莹给恐吓的,另一半是因为被自己曾经认定是赵国公府下一代家主的朱二给气出来的——就算他知道朱二并没有多少一家之主的气质,可大家公子居然会说这种丢脸的话,他的脸都要没了!
他只能上前竭力阻拦道:“二少爷,有话不如等见到陆尚书之后再慢慢说……”
“我没话和陆三胖他爹说,我要见陆三胖!我不捶死他,他还以为我朱二好欺负!”
陆府的门房中,早有人见势不妙拔腿去里头报信,此时其他几个也慌忙上前,各式各样的好话说了一箩筐。奈何朱二从前在京城就是出了名的犯浑性子,今天在国子监一番“熏陶”,张寿在赵国公府对他的“劝解”,之前还在车上喝了半葫芦酒的他干脆半真半假撒起了酒疯。
“谁也别劝我,今天要是见不到陆三胖,我就在你们陆家住下不走了!”
陆府外书房里,当听到下头的禀报,素来长袖善舞的兵部尚书陆绾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他还以为幼子是真的长进了,结果特地让人将其押回来,让陆三郎看了那封密信,结果陆三郎看了之后就犯浑了,和他大吵一架,也没见有什么心得,白费他最后一番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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