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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曜被拜为太子的消息,就像是迅捷的春风,很快也传到了太学里。
彼时扶苏膝下的公子晣是唯一在太学中读书的公子。
论年岁,他是唯一适龄应该在太学读书的。
闻讯时,公子晣还在自己专有的大室内看书。这看的,还是咸阳宫里最流行的《韩非子》。公子晣将这本书奉为圭臬,晨起晚寐,夜以继日的诵读韩非子的文章。让人感到非常讶异的是,他的师傅竟然是大儒淳于越。
当大儒淳于越看到这个孩子似乎有心想要违背礼制的时候,他毅然决然想要把他教化成一个懂礼节的人。
淳于越彼时正坐在讲堂里,对着学生们授课。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快要日暮了。
短短的一天时间内,发生了太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太学里总是异常安静,而读书的场所环境更是清幽,太子曜小闹一番后驱车离去,惊动了不少人。
听到这个消息,澄心室里的他自然坐不住了。这下倒好,晣再也无法静心读书了!
这个时候的晣,身高已经超过了公子曜。通体修长,身体单薄,但双目狭长,丹凤鸟眼,眼中藏着锐气,隆鼻阔目,一脸英气,让人见之难忘。
听消息时的他,正将亲手抄录在纸上的《五蠹》放在刻了《论语》的竹简之上,以掩人耳目。
但是听到这个消息,一股愤怒像是积压在岩层之下许久的火山忽的爆发了似的。
晣重重的将竹简啪的掉在地上,随后一跃而起,在大室内咆哮道:
“什么!这定是谣言!我要亲自去找君父问个清楚!”
公子晣的宦侍急忙抱住公子晣的双腿。
“公子,切莫生事啊!此事宫中已经传遍了。公子若是不信,回去问夫人便是,公子怎么能亲自跑去惊扰陛下呢。小心触怒陛下。”
“怎么,怎么可能!君父明明今日才回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
“还是说,君父走前与曜约定好了,此番回来册封于他!”
公子晣听了这番话,心中虽然抑郁不平,但还是冷静了下来。随即晣又瘫软在宦侍怀里,双腿酥麻。
“既不能为人君,便是为人臣的命。我读这书有何用?”
公子晣在宦侍的支撑下站起,随后将自己亲手抄写的《韩非子》纸书撕了个粉碎。
宦侍见到这一幕,可给吓坏了。
公子读《韩非子》就像着了魔似的,夜间睡着了还念念有词,如今竟然把书给撕了,这可是要出大事。
……
……
……
夜幕,公子晣面无表情的回到了咸阳宫。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面色血色,看着自然让人感到害怕。而少年的母亲,是咸阳宫中最受宠的夫人。
这些人见到公子晣的表情,一个个都不敢大声说话。
公子晣像是一具尸体一样,麻木的穿过宫道,最后被宦侍背着回了栖霜殿。
朦朦胧胧之际,晣只觉得宫中上上下下都在议论曜的事情,为他贺喜,但是看到他的时候,却纷纷不说话了,定然是在心里暗暗讥笑他。
讥笑他是庶出的。
这么想着,晣自然更难受,更加不愿意见人。
咸阳宫里,夏蝉青蛙叫成一团,十分喧闹。几个年幼的公子早已经被哄着入睡了。
诸多夫人们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嘲讽和得意之色。这嘲讽的自然是皇后,得意的自然是王家失势。
这回可好了,每个夫人都笑不出来了。
栖霜夫人坐在宫殿里,听着今日太学里发生的事情,不由得蹙眉。
“这孩子,他定然是在恨我,恨我不是生在秦国的权臣之家。”
“夫人不去看看公子吗?”
“晣儿必定不肯见我。”
雪姬无限伤感。
“从我怀上他的那一刻开始,我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就像是我当初被迫入宫为妃时,我对我的生身母亲感到怨恨是一样的。”
“嫡庶之别,仅仅是因为出生的娘胎不同。庶子的出身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庶子身上。庶子一辈子都是为嫡子服务,一辈子——都难以有出头的机会。”
心中虽然苦涩,但是雪姬还不至于就此失去冷静。
“今日公子的事情,不许对外透露丝毫痕迹。如果传到陛下的耳中,我定然让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唯!”
“明日照常服侍公子前去太学,如果他不想去,那就把他父皇赐给他的剑递给他。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打算因为意识到这庶子的出身难以翻身,所以就此羞愧的不再见人了。如果是,那就当我没生这个儿子!”
众宦侍奴婢听了,吓归吓,但还是被她们夫人的意气和志气所震撼。
在场的宦侍和奴婢,可大多都是庶子出生。哪个父亲心自己的嫡子在宫中为奴未婢呢。都是家中有人犯了事,将庶子庶女推出去为奴为婢作为解决牢狱之灾的途径。
雪姬的话无疑是说到这些奴婢的心坎上。
话说着,雪姬抚着高高隆起的小腹,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窗边。侍女贴心的给夫人盖上披风。
雪姬站在窗边上,俯瞰着灯火万家的咸阳城,伸出玉手,触摸西风。
“这家家户户融融的灯火下,藏得都是乱世中艰难谋生的辛酸。帝王家如此,百姓家更甚。可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他决心铲除这世间一切祸乱的源头,他就是我心目中唯一的豪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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