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成尚且在马厩围栏之间拖着鞋子游走,这马厩里自然是相当的脏乱臭,唯有装载草料的茅屋内相对干净还散发着清香。
霍成听说皇帝来了,连忙扒拉自己脸上的泥巴,此时他的内心相当忐忑。
皇帝现在,莫不是前来奚落于他。
想来自从他伴随在皇帝身边,就没有看到过皇帝怎么处罚身边的人。唯一听说过的就是皇帝陛下曾经还是公子的时候,把卫率罚去清扫马厩。
这与始皇帝的作为大有不同。
在先帝身边,遭受法律的惩处似乎是常事,如果有不遭受处罚的,那么这样的人就要以此为荣。如此,这样的人绝对离升官加爵不远了。
但是在现任皇帝身边,皇帝陛下轻易不惩罚人。于是,这偶尔被罚的人,就要承受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折磨。
其实受罚的人做些苦活重活倒还不算什么,关键是这受罚的人无法忍受旁人异样的眼光,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惹得皇帝陛下发怒呢?
被出了名的脾气好的二世责罚,那可是稀奇事。
而且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霍成被罚的事情,很快就从皇帝的随侍圈子,郎卫、文侍、宦侍中很多人都拿这件事议论纷纷。
一次小小的惩罚之中,皮肉之劳苦根本算不得什么,难以面对的是人群的议论,能惹得出了名脾气好的皇帝动怒,那得是什么人。
霍成现在就饱受内心的煎熬,这么一来,他更加觉得自己带领的这些兵勇们都对他心怀不敬,觉得是他连累了他们这些兵勇。
霍成战战兢兢在马厩里等着皇帝的亲临,在他看来,他今日怕是要在众人面前得到一番奚落。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他在阴暗的马厩里迎接来的并不是皇帝的奚落,而是皇帝给大秦帝国馈赠了又一样礼物——马镫。
皇帝年轻的面容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还以为他要此生一直卑躬屈膝的仰望他,再也不能从马厩里走出去。
要知道,爬上高位需要经年之功,积年之累,但是摔下去,只要一天的功夫。
所以高处不胜寒。越是站在高处,越是战战兢兢。
霍成一脸谨小慎微的模样在扶苏看来,这次的惩罚已经达到了该有的效果。
皇帝的车驾仪仗队伍就列在这宽阔无垠的草场上。秦国的军旗随风飘展,而皇帝的身边则是围绕着一群精悍的臣子。
似乎多一个他,少一个他,根本就无足轻重。
皇帝的卫队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气派过,这是霍成额外的感受。
直到此时,他才开始明白皇帝的用意,他能让你做掌管咸阳郎卫的卫尉,也可以让你做马厩的马奴。
而二世见到霍成,却是一脸刀削的严酷,无情君子。
二世坐在马车上,被人扶着下了马车后来到霍成面前径直问道:
“知罪否?”
霍成没想到,皇帝大驾光临就是为了来问他这个。
这可就稀奇了,一群人都看着霍成呢。
霍成从未像今日这般惧怕过皇帝,他当即低下头作揖:
“卑职知罪,望陛下息怒。”
“若是还有下次,朕可就是要把你交给有司处置了。”
霍成听了,耳朵里像是响了炸雷一般,交给有司处置,极有可能被列入罪籍,从此之后,难以翻身。
充入罪籍之后,面临的就是两条路,一是在宫中永巷为奴,二是成为刑徒。不管哪条路,都意味着你要永远经受劳役的折磨,这对于霍成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屈辱。
霍成声音微微带着些颤动。
“陛下……臣日后万万不敢了。”
扶苏看着霍成这模样,也算舒了口气。总算此人还不至于心志太独立,若是在这种时候流露出平静来,那这皇党就绝对不能让他加入。
他要的是绝对忠心,终于皇帝,如此才可以授予他们最高的权力。
“平身吧。”
霍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皇帝的口气似乎是他已经不再生气了。
“朕决定,这金吾卫就归你麾下。”
夏黑听了,他自然不满。他当时不应该为此人求情,明明当时陛下的意思,是要他来执掌金吾卫。
皇帝的权力,是要靠臣子来争斗的。
没有斗争,那就创造斗争。只有斗争才会让这权力显得更加诱人。
霍成获了大释,自然心中欢喜,没想到他居然还执掌了金吾卫。
“臣谢陛下隆恩。”
“朕此番前来,给军中将士们带了些许礼物。朕要你现在就将这里礼物安在马匹上,然后由你亲自带着军中将士们一同驯马。”
“今日以后,这金吾卫之士,人人都要学会骑马作战,朕希望看到的是千人的精锐骑卫,而不是手里牵着战马缰绳的兵勇。”
有些人纵使流落在马厩里,但还是气度不减。
霍成虽然穿的破败,但是还是颇有气度。
“唯!”
支撑帝国的又一支力量从此从马厩里站了起来。
霍成很快就换回了自己的盔甲。
早在阶级分化开始,衣着就不仅仅是保暖的作用了,那是区别身份和地位的标志。
服饰是有品级的,所以人人都渴望换上最华贵的服饰,以彰显自己的地位。
当霍成换上他的盔甲,他在众人面前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又或者就像是从深渊之中被皇帝的手给打捞了出来,随之便站在了青天之上。
皇帝的一句话,便可以对一个人的命运改变的如此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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