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家之士,本就善于论辩。
何况姚贾这样的大家,他说的话始终都是立住脚的。
蒙恬见机也道:
“陛下,臣曾听高人言,小事不为,大事难成。这在秦国以儒学为治国之要,实在是动祖宗根基的大事。如今陛下才方继位一年,边地百姓正需要陛下镇压安抚。陛下如今应当做的应该是着手于解决朝中大小政务,而不是改换祖宗之法。这件事若是传到边地,陛下所封的诸侯王会怎么想。”
冯去疾驳道:
“陛下自被先帝拜为太子伊始,便一直心系秦国江山社稷。这十几年来为太子,陛下行事机敏,无有差池。平心而论,陛下多次频出奇策,巩固我我大秦江山,如今陛下继位,忧心烈烈,唯恐人心不齐,天下生变,所以大力革变。”
“我等皆为法家之士,须知法家之术要在因时而变,如今时局不同,若是再不加以变革,岂不是坐以待毙。”
二世听了这番话,自然喜道:
“善。”
姚贾面色一青。
“臣姚贾斗胆,请问陛下……”
这一次,扶苏不加迟疑的打断姚贾直接驳斥道:
“姚贾,莫要在朝堂之上放肆。朕念你是侍奉先帝多年的老臣,且对当年攻下赵国立下功劳,所以朕对你多有容忍。此事朕心意已决。”
皇帝对其动怒,姚贾见势不妙,自然住嘴了。
二世坐在王座上,突的对大臣姚贾这般词严厉色,一时间教不少大臣心中戚戚。
蒙恬眼看着姚贾退回原座,自然犹如失掉一只臂膀。只是姚贾早就是个没有实权的老头子了,皇帝不畏惧他,也属自然。
二世见到大柱国又要出言,先发制人道:
“朕虽然年纪轻,但是朕十岁时,便已经开始听闻朝中诸位大臣的事迹。甚至于,在这朝中,还有几位将军曾经教过朕骑射之术。朕十八岁被拜为太子,入驻华阳宫,及继位,又是十二年。”
“朕自幼便在宫中,听闻诸位大臣的事迹,一直仰慕诸位之才华。虽然如今于大秦万世基业有功之臣,多有老病归家者,但是朕都曾一一探望过。如今,朕继位,也没有敢忘记诸位对我大秦帝国的基业的缔造之功。”
“朕为了时时提醒自己,提醒宗室后人,创建凌烟阁。今日位在公卿之位的,哪一个又不在其中。”
“朕不会忘记诸位老臣从前的功绩,但是朕更加不会忘记朕继位的初衷,安定天下。”
“只是朕如今不明白了,面对古今未有之变局,天下为一,我朝中公卿大夫又是打算作何?”
剪不断理还乱。
而且是越理越乱。
扶苏必须要快刀斩乱麻,一刀就把这件事给定下了,所以不需要再讨论了,这件事他自己给秦国天下百姓确定了,也给后世之君定下了。
至于之后这儒学又在新的君王的治理下被发展成一个怎样的教化政治工具,还是被洗脑变成了一个愚蠢的仁义君子,那他也顾不了了。
哪能有人明天都过不下去了,却还要满打满算的筹划一年后的事情。
“朕今日有言在先,任何不顾帝国利益之人,便是挑衅朕。廷尉,按照秦律,藐视皇帝,抗旨不尊,罪当如何?”
蒙毅尚且在心里嘀咕,皇帝这是在给他们下最后通牒啊,而且话里话外,是对他们赤裸裸的威胁,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蒙毅没想到,皇帝在这件事上态度这么坚定,不留任何转圜的余地。
这番话让朝中多数老臣听的脊背后冒冷汗。
没想到皇帝又突然向他问话,他先是一惊,随后定了定神。
“回禀陛下,凡有冒犯陛下者,皆为腰斩之刑。”
蒙毅这话,说的并不算大声,但是腰斩二字已经是触耳惊心。
腰斩之刑,最为残忍。斩腰之后,受刑之人并不会马上死去,而是像断尾的蛇一样,先抽搐不已,直到血液流干才能死亡,在死亡之前,受刑之人一直非常痛苦。
受刑者痛苦难忍也就罢了,更为难的人是施刑之人,这种残酷的刑法,一般都会在市中人多的地方施加,为的就是起到警戒作用。
一时间,整座大政殿陷入一片死寂。
无人再敢出言。
纵使蒙恬影响力大,但是他怎么也大不过皇权。
皇帝一道诏令下去,他便必死。
二世说完自己的心里话,随后看着这一个个老臣面若蜡色,心头却并未有多少愉悦。
“关于儒学治国之事,以后朝中就不要再议论了。朕希望,全天下百姓心目中,只有一个国家,一个皇帝。”
“日后我秦国朝中,再也没有儒法之争。朕今日一言定之,以后我秦治国之术,便为儒家之道!”
“日后天下士人,不许再有人于朝野之外议论诸子百家之术,若想要议论,便来皇都太学。”
说罢,扶苏环顾四下,又问:
“可要有事启奏?”
诸臣始终人人低着头,自然也就无事可奏。
扶苏不禁皱眉。
“散朝。”
说罢,二世起身甩袖离开,冕服下摆随之摆动,卷起的都是怒气。
皇帝仗剑离开,身后郎卫、近侍、史官纷纷跟着离开了,剩下满朝文武在殿内作揖,挥袖成云,山呼“臣等恭送陛下”。
等到皇帝走了,蒙恬首先脸色一僵。
至于姚贾,他更是在朝堂上当即向后甩了两袖,大叹道:
“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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