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世元年隆冬,大雪纷纷数十日,咸阳城中银装素裹。
咸阳,望夷宫。
大雪数尺积压在皇城顶面,整座皇城白茫茫一片,雅致宁静。
雪花万千扑簌扑簌的飞向地面,就像是掉落在凡间的星星。
二世黑丝亵服在身,躺在高塌上,在暖意融融的宫殿里闭目凝神,对炉煮雪。
“陛下,太史令求见。”
“宣。”
胡毋敬蹑手蹑脚的着袜进了殿,却见二世随意闲适的躺在方塌上闭目沉思。
“臣拜见陛下。”
“何事?”
“陛下,连日大雪,天气大寒,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冻死更多人。臣特地来请陛下向上天祭祀祈福,祈求雪停。”
扶苏蓦地抬起眼皮。
“祭天?以三牢为祭,便可以让城中百姓丰衣?”
胡毋敬对曰:
“不可。”
“那祭天有何用?”
“向上天表示陛下对神灵的敬畏,以让神灵停止降雪,解除这次的灾难。之前天降异火,落陨石,寓意不详。臣以为,这次的雪灾,和陨石不无关系。”
“荧惑守心?”
“正是。”
胡毋敬抹了一把汗,陛下一向不敬天爱神,难为陛下还记得这件事。
“好了,朕知道了。朕会安排奉常前来处置此事。你退下吧。”
扶苏才刚坐起来,很快丞相又来了。
“陛下,这大雪数十日,若是再这样下去,臣恐怕将会有更多民众受冻。”
“丞相来的正好,朕正想要因为此事召见丞相。之前天降异火,太史令报曰:三东六郡,荧惑守心,是为不详。而如今天降大雪,连日不晴,太史令认为这是为上天降给秦国的灾祸。要朕择日前去祭祀上天,为百姓祈福。丞相以为如何?”
冯去疾肃容躬身。
“未尝不可。”
扶苏听了,也道善。
“只是据朕所知,这天地大寒,尤以燕赵之地尤为甚也。而朕的大军多有陈列在这两个地方。朕担心三军将士在驻地受冷受寒,决意拨用府库财帛,为三军将士们加制冬衣,另外再赏赐宴将士们,以鼓舞三军士气。丞相以为如何?”
“陛下深在宫中,心中还挂念三军将士,将卒们得悉陛下对他们的心意,必定感念陛下。只臣今日前来,还有一事。”
“丞相直言便是。”
“微臣听闻陛下提拔了小小淮阴县的府吏为郡守,镇守陈郡。”
“丞相以为不妥?”
冯去疾十分严谨的再作揖:
“陈郡虽小,但是郡中所辖县数量极多,人口也十分稠密。不仅如此,陈郡同时毗邻诸诸侯国。陛下虽然将诸侯国分的又细又小,以削弱诸侯国的力量。但是臣以为,诸侯国不得不察。时日一久,唯恐生变。臣以为,这样的重地,非得用出自我秦国的有功之将镇压方可,如此才能震压楚之旧地,还能威慑四方。”
说到这,冯去疾又微微一顿。
“再者,这萧何,其实微臣也有所耳闻。听闻其人原本是陛下昔日在齐国带回咸阳宫,授太子舍人,掌管华阳宫往来文书。后来陛下去了会稽监军,将其放归于乡里。可是他却借用太子您的名声,在当地做起官来。常人三年一小升,五年方可从县升至郡。”
“但是此人托陛下之名,在荆楚一带颇有名声,如今又直接被陛下提拔为郡守,此事已经引起了诸臣僚们的议论。尤其是,陛下下令分封,撤回了诸多秦吏。与此同时,陛下又更换陈郡郡守为小小庶人萧何,朝中公卿将士们闻之多有不服。”
说着,冯去疾微微一颤,将身子伏的更低。
“臣恐怕陛下提拔萧何,会伤了朝中诸多老臣的心。”
萧何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冯去疾之所以今日刻意来劝扶苏,为的是想要探探皇帝的心意。
这二世,到底还顾不顾臣子们的心意。
冯去疾双眼微微眯起,忖度片刻后低声对二世诉说,好似是在谆谆劝告。
“先帝之大臣,皆天下累世名贵人也,积功劳世以相传久矣。臣担心陛下一意孤行,若此事出了差错,未免示群臣短也,彼时叫诸臣心生他意。”
扶苏听了,自然皱眉,食指轻轻叩击着铜案上,发出细微的响动。
“示群臣短也?丞相今日前来,怕是在责怪朕行事前未与丞相商议。”
冯去疾早有准备。
当着扶苏的面,冯去疾见二世动怒,当即伏地行跪拜之礼,以示畏罪。
“皇帝陛下,臣今日言过矣,求陛下恕罪。但是臣对陛下一片赤诚之心啊,还望陛下明鉴。”
二世见到老丞相涕泪交加,又是古稀之年,又当着这么多侍从的面下跪求饶,他自然不能再‘欺负’这老丞相。
“丞相谏言朕,本是有功,如何还求朕赦免你的罪呢。来人,还不将丞相扶起。”
二世肩膀微微耸动。
扶苏成为皇帝已经一年来,他自然察觉到今日冯去疾前来,怕是不仅仅为萧何这件事。
“给丞相上座,其他人都退下。”
等到殿中只有皇帝和丞相。
扶苏径直问道:
“今日丞相前来,倒是提醒朕了。身为百官之首的丞相,乃是朕的左右手。”
冯去疾听了这话,只是肃容。
自从二世继位,他入这咸阳宫的次数明显变少了。
今日主动来问皇帝的意思,也是因为冯去疾身后的这帮法家之徒坐不住了。
“朕倒是想要听听丞相关于此事的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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