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之所,在这咸阳城,实在是奇异之观。
想到太子如今的所作所为,淳于越不禁会心一笑。
果然虎父无犬子。
————
待所有人坐定。
李斯肃容:
“今日,我李斯得以与百家名士齐聚一堂,实乃幸事。想必诸位也都闻说,今日太学百家齐聚,实乃李斯奉皇帝陛下之名,召集诸位于太学共商大事。”
“自周天下分封天下以来,诸侯相争,群雄并起,天下纷争不断。”
说到这,李斯微微顿了顿。他想不通,为什么费力统一天下,到了最后却要郡县和诸侯并立呢。
当着百家的面,李斯没有说出他心里那句,‘天下共苦不休,已有王侯。’
李斯续道。
“今赖皇帝陛下之神灵,天下得一,黔首皆归于秦。”
“然而皇帝陛下思及天下离乱,七国并存之局已有百年。如今虽天下人皆为秦人,但是尚有人念旧国。是故国虽一,实为疆域一,而人心不一。”
“故李斯今日奉皇帝陛下之命,聚齐诸位,为皇帝陛下分忧,更为天下之百姓共议大计。”
诸生齐齐拱手作揖。
“此乃我等之幸,愿竭力为皇帝陛下分忧。”
李斯亦拱手。
“诸位之心,李斯必定会向皇帝陛下转达。”
有人操着一口浓重的赵地乡音道:
“李祭酒,皇帝陛下肯给我们这些学派一个机会,也实属我等之幸。皇帝陛下深明大义,一切决议皆以国为重。我等入秦已久,闻之目之,皆钦佩皇帝陛下。”
“而我等草民之流,原居于乡野,本不登大雅之堂,今日得入太学,实乃平生之幸。该是我等感激陛下赏识之恩。”
“至于共议大事,我等实乃鄙薄之人,未必有什么高见。可放今天下一统,诚如大秦太子所言,如今乃千古未有之局,是故士人皆当出山以助力。我等虽然不才,但都愿意略尽绵力,以诸皇帝陛下稳固江山。”
诸生闻之,皆眼中含着钦佩之色。
李斯也道。
“善。不知先生为哪门哪派之人?李斯孤陋寡闻,竟然不认识先生。”
此人闻言,这才笑笑。
他长着一张方脸,皮肤黝黑,但是眼睛又细又长。
“鄙生蒯彻,字通。”
李斯望着此人,心叹,此人看似其貌不扬,但是听他说话,颇有章法,是个人才。
“蒯通,汝出自何家?”
蒯通一双眼笑的眯成了一道缝。
“纵横家。”李斯看着此人,想将他揽入门下。
听他方才所言,他早就来到了秦国咸阳城,但是为何没有投入我的门下呢。
像他这样的高士,究竟会投入何人门下。
李斯望着这蒯通发怔,李由也看出了他父亲的意思。
李斯听了这话,很是心喜。
但是正事当前,他只得先将此人放一放。
李斯复道。
“那不知诸位以为,当如何治这天下人心不齐?”
经历了上次的焚书之议,李斯决定,有些话,得让他们自己说破才好。
李斯抛出了话题,诸生自然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议论。
其实皇帝陛下的诏令,他们也都闻说过。
以《吕览》为纲,制统一之术。
皇帝陛下的意思很明确。
而这《吕览》,他们早就听说过,来之前,也都仔仔细细读过了。
周青臣率先起身。
这是个发扬儒家的好机会。
“吾闻皇帝陛下欲以《吕览》为纲,独创新学,以统人心。而观《吕览》,我周青臣只见《吕览》通篇只言一句:一则治,异则乱;一则安,异则危。依吾之见,天下百姓人心不齐,根源就在于天下有诸子百家。”
周青臣这话一出,堂下立刻沸腾起来。
“人心不齐,乃思想不一。百家之术,渊源不一,。究其根本,各自为政。而今天下为一,百家莫衷一是,绝非统一之世应有之局。”
名家公孙谬闻言,挺身而出。
此人脑袋硕大,头上为一块方巾包起,但是五官整齐来说还算是匀齐。
公孙谬,名家着名人物公孙龙之后。
此人未入仕,没有朝服、常服,只是穿了一套乌色深衣,靠着这身衣服,给他的外形增了几分沉稳。
名家素来主张针对实际问题进行议论。李斯提出的问题是个好问题,但是周青臣所说的话,极为难听。
错在百家,难道要把百家废了不成?
“如周仆射所言,人心之乱,在于百家各异。”
淳于越静静瞧着这一幕,忽然间就有了稷下学宫诸子门生齐齐辩论的味儿。
公孙谬继续道。
“而方才周仆射曾言,皇帝陛下所定之纲《吕览》所求正是求一。”
“既然一则治,异则危。那么这人心之乱,其罪就在于我等百家。不知周仆射,我公孙谬可有误解仆射之意?”
周青臣笑着回击。
“难道公孙先生还有比周某更高明的见解?如今天下为一,但是百家尚存,百家各争其是,实则对统一之世无益。故周某以为,既然天下为一,那么这百家也当为一。”
这话刚一说完,堂下一片哗然。
“一派胡言,怎能为百家之过。”
“焉有此理?”
“百家渊源不一,本质不一。如何一之?”
“诸子学说所求迥异,如何一之?”
……
堂下一片哗然,但是这样的场面,李斯早已料到。
所以他才把话题交给这些百家之众,他最后只将此次议论的结果呈给皇帝陛下,到时再明确的告诉皇帝陛下,除了法家,百家皆当废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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