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雕镂空的窗户,古朴中显得有点陈旧,却极具东方典雅特色。墙上的毛笔书法、水墨丹青都是特有的装饰。
但桌子上摆着两幅刀叉勺子,叉子是檀木做的三叉型。
郭绍道:“朕观古籍,周天子(西周)时便是用这等餐具食肉,便叫人仿制了两套。”
董遵诲一脸兴致,认真地答道:“陛下武功盖世,便阅经书,此等食具叫臣大开眼界!”
等了许久,两个布衣男侍从端着两盆热腾腾的煎羊肉上来,上面还浇着棕色的汤汁。接着王忠小心翼翼地摆上两只琉璃杯,将紫红色的葡萄酒倒进杯子里。
郭绍拿起刀叉,左手用木叉子按住盘子里的羊肉,右手娴熟地锯下一块。叉子插着一块肉在汤汁上一蘸,便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锯开的切面上看得出来,这羊肉深红色,有种不新鲜的错觉,反正是不太好看,盖因直接用弓箭射死没有放血、血液滞留肉内之故。
放在嘴里嚼时,也有种软绵绵、缺乏肉纤维纹理的感觉。
但要的就是这种滋味,叫人想起这羊是怎么死的,从何处而来!
“汤里有胡椒面,避了腥,没感受到那复仇的血腥快意!”郭绍道,随即再切了一块径直放在嘴里,一面咀嚼,一面陶醉地闭上眼睛。
幽静的房屋内,散发着清雅书香的气息,但郭绍在这里,却仿若看到了疯狂的铁马,鲜血飞溅的刀锋,震耳欲聋的厮杀惨叫。
郭绍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看见董遵诲也依样画瓢开始用那副刀叉。
董遵诲兴致勃勃,一脸投入。郭绍无论做什么稀奇的事,陪他的人都会受宠若惊地迎合,也会真正全身心投入其中,让郭绍感觉十分舒坦……这大概也是做皇帝的好处之一。
董遵诲学的也很认真,他本来就是世家子弟,坐姿动作十分得体,射箭的手也很稳定,竟能学得有模有样。
郭绍端起酒杯,董遵诲急忙双手举起琉璃杯,“臣谢陛下赐宴,先干为敬。”说罢仰头咕噜咕噜就把一杯葡萄酒喝干了。
郭绍露出笑容,看得出来董遵诲还是有点紧张的。他微微侧目,王忠便上前重新为董遵诲斟酒。
不过郭绍却不着急,他喝了一口,便尝到了醇厚的甘甜味道,与羊肉的咸味恰恰相反。这酒叫人想起了女人的温柔和美好。
这时董遵诲与郭绍谈起了将猎物送给村民等事,二人相谈甚欢。
郭绍在细细品尝其中的各种滋味,那种放松后平和的心境,是长久紧张后舒出的一口气。
吃罢午膳,郭绍从袖袋里掏出一折纸来,递给董遵诲,轻描淡写地说道:“枢密院的任命状,朕已批复。虎贲军右厢二万步骑,今后便由董将军统率。”
董遵诲急忙单膝跪地,双手接来,说道:“末将定不负陛下委以重任!”
董遵诲见郭绍点头,不再言语。当即便站起来抱拳谢恩告退,他先后退几步,然后转身走出房门,在门口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见阳光从洒从雕窗洒进来,端坐在椅子上的皇帝一脸温和的笑容,也正看着自己。那光明威仪的人,如春风一般的目光,叫董遵诲心下一片亮堂,仿佛看到了光辉的前程!
幽州南院,萧思温不动声色中,颇有微词。认为耶律休哥镇守幽州不力,怪他无事挑起周国愤怒、惹祸上身。
“黄河、长江南北沃野千里,南人亿兆人口。而今周国正值强主当国,大辽不避锋芒拖延时日,便是不合时宜……”
耶律休哥不服道:“郭铁匠算甚强主?”
萧思温道:“郭铁匠起于微末,进退之道、用兵之法,今日你我也见识到了。其几年时间南征北战,连灭数国,多次雷霆之势平叛,本就是勇武之辈;以卑贱之身,迅速晋升高位,并斗赢实力更强的大将赵匡胤、张永德等人,能聚拢周国纷乱的各方势力,并且服众统摄文武凝成一团,可见他治内也有一番心智手段。”
萧思温顿了顿,语气加重道:“且不论郭铁匠此人是否强主,臣以为,大辽兴亡,重在此人!”
耶律休哥听罢恼羞成怒,在可汗面前一再请战。
他在此战中未立寸功,带兵攻津、涿,拳头打在墙壁上似的;又去围堵袭扰后方的周军轻骑,却扑了空。耶律休哥对萧思温的言辞十分生气,但只有用战绩说话,才能硬气!
不料众大臣都不支持他!
耶律休哥回顾左右,众人纷纷避开目光。耶律休哥气急攻心,脸上忽然露出冷笑来,心道:本帅获胜时,屠戮易州你们纷纷叫好,现在稍有失利便翻脸不认人!
这时一个大臣进言道:“周国固守涿、固(安)、新、津防线,大辽难以突破。大军不如暂且退回草原。周国人可能在温渝河、桑干河等地再筑新城,待其分兵把守,我们再寻机各个击破。”
“终于找到了好借口!好一个诱敌分兵,各个击破!”耶律休哥冷嘲道,他是最不愿意放弃的人。
那大臣脸上有点僵:“不然,大辽十几万人、数十万马匹驻扎幽州,长此以往,消耗大辽全国产物有什么好处?也只能这么对峙僵持,毫无作用。”
耶律休哥道:“切勿目光短浅,幽州产物,你们很多人每年都有享用。说甚分兵?幽州城就在桑干河岸边,一旦周国人在津州北面河岸筑城,则可直攻幽州;现在咱们大军威胁下,周国敢上来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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