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绍一听到花蕊夫人的事,心下就大骂王忠:这宦官是拍马拍到了马腿上。
但是他并不想怪罪于王忠,因为王忠虽然事儿没办好、态度却没错,而且郭绍并不喜欢责怪下面的人。
一无节日、二无典礼,径直就把花蕊夫人召进宫来,是什么意思?反正不管上不上,知情者包括孟昶认定有夫之妇花蕊夫人被凌辱了。简直是一个黄泥巴掉进了裤裆!
当然,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郭绍完全可以毫无压力地“临幸”花蕊夫人,因为孟昶就是个亡国之君。孟昶没办法,世人也就看个笑话。
只不过郭绍压根不想这么做、不想把事做得如此难看!如果他真的特别迷恋花蕊夫人,直接把孟昶杀了,抢花蕊夫人进宫了事,总比这么羞辱他要好看得多,毕竟孟昶也是做过皇帝的人,同样是上位者应该给予这种人起码的尊重。
如果考虑孟昶已无威胁、想表现仁义之德行,那么再去碰花蕊夫人是什么意思?
郭绍看了花蕊夫人一眼,脸色有点尴尬,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现在的宦官,识大体还是比正儿八经的官员差了点。”
花蕊夫人轻咬了一下朱唇,屈膝道:“只怪妾身不好,让陛下左右两难。”
“咦……”郭绍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打量了花蕊夫人一眼,指着几案旁边的一张塌说道,“夫人不必多礼,请坐。”
……花蕊夫人道:“谢陛下赐坐。”
她明白了郭绍的意思,一时间她倒有点失落。花蕊夫人虽然表现得明事理,可若有人为她不顾代价,却也是很期待的事……人们骂红颜祸水,其实女子愿意做这种人。
在蜀国时,她听说郭绍很好色,如今想来流言确实不能当真。郭绍有那个名声,应该是由于杨月娥的事,当年周国先帝赏杨月娥给赵匡胤,君臣来来去去推了三次,后来送给郭绍,郭绍便收了,所以有人说他贪财又好色。
花蕊夫人一面款款走过去,一面寻思:是郭绍不好色?还是自己不够漂亮?
她再度觉得今天打扮得不好,太匆忙了,怎么也觉得不自在。
她端正地在铺着深紫色垫子的软榻上落座,指间一接触到垫子的丝面,她便知道这丝料是精细的织物。花蕊夫人本来没什么身份,不过那种纸醉金迷的地方见识不少,在蜀国皇宫也呆了不短的日子;她很容易就能判断出物品是否贵重。
还有面前的几案,木料隐隐泛着金丝光泽,应该是上了年月沉淀的楠木。
花蕊夫人随意的目光微微把书房内的陈设很快一扫而过,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她从来不说,但确实喜欢奢侈之物。或许,因为她尝过身份低贱被人卖来卖去的滋味,那些昂贵奢侈的身外之物,能让她觉得自己没那么低贱。
郭绍这书房,乍看是非常普通的,颜色也很低沉,几乎没有红绿鲜艳的颜色;不像蜀国皇宫里那么锦绣华丽,但依然很华贵,只是风格不同。
在这样的环境下,面对身份尊崇的人,花蕊夫人愈发注意自己的形象。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月白裙子的宫女端茶上来,还摆上了几碟糕点。
郭绍顺手就拿起一块,笑道:“不用客气,别说我还真有点饿了。”
花蕊夫人看了郭绍一眼,感觉气氛很微妙,不像君臣关系、也没那么亲密,若即若离,倒像是好友。她忍不住小心地说道:“陛下少吃一点,用这种点心充饥确是可惜了。”
“可惜?”郭绍一边嚼一边有点诧异。
花蕊夫人柔声道:“这小小的口舌之乐,却是人生一大乐趣,且每日都能享用三次,只为充饥岂不可惜?”
郭绍点头称是。
花蕊夫人便露出笑容:“不过,要是吃饱了,再美味的山珍海味也没甚滋味。”她的语气有些变化,轻声道,“可不是菜不好。”
“对。”郭绍饶有兴致道,“平淡之中皆有道理哩。”
花蕊夫人转头看窗外的天色,便道:“陛下少吃点心垫着,妾身去厨房为陛下做几个小菜。”
郭绍道:“让夫人下厨,我倒觉得有点辱没了你。”
花蕊夫人站起身来,笑道:“妾身是女流之辈,不必理会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话。妾身先失陪,陛下恕罪。”
……郭绍不管什么罪不罪的客气话,点头回应。
他看着花蕊夫人轻快地走出房门的婀娜背影,又想着她是去给自己弄吃的,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女子不是艳名远播的蜀国妃子、不是女诗人,却是一个普通人家的温柔女人,充满了简单的生活气息。一切仿佛都回归了本性。
花蕊夫人走出门口时,又回头笑道:“很快就好了。”
那微微带着妩媚的笑容在郭绍眼前挥之不去。
郭绍起身坐到书案前,望着面前的卷宗,觉得这些东西十分枯燥,静不下心来了。
在此之前,郭绍就知道花蕊夫人漂亮,但确实没多少霸占之心,因为他不缺漂亮的女人……今天,却不知怎么心里很躁动。
郭绍伸手摸着额头,想起花蕊夫人说的,美味是人生一大乐趣,每天都能享用。想到最基本的享乐,除了食,还有色。正所谓食色性也。
反正已经说不清,何不干脆干了啥,更想得通。
他什么事都没做,在书房里磨蹭了好一阵子。果然花蕊夫人那句“很快就好了”没说错,时间并不久,就有宫女进来叫郭绍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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