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拜见衙内。”周通对符昭序抱拳行军礼,目光从四平八稳坐着的郭绍脸上扫过。他穿着陈旧,言行间仍有武夫的果断气质,一脸正色,不过眉宇间确实有些郁气。
“周教头,你还记得我吗?”郭绍问道。
周通茫然,显然是忘记了。郭绍转头玩笑道:“在禁军里,通常都是我把很多人忘掉,但他们都记得我。在周教头面前,却是反了过来。”
符昭序向郭绍的方向伸出手掌:“周通,这位是符家的二姑胥,禁军殿前都点检郭绍。”周通恍然道:“久闻大名!阵斩张元徽、一月破寿州、一战斩辽军万骑,如雷贯耳。”
“还有一件事周教头忘了,我一箭将北汉猛将射死,箭术就是从周教头手上学的。”郭绍笑道。
“有此事?”周通惊道,或许他马上就明白郭绍这等地位的人不会在自己面前开玩笑,忙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郭绍竖起大拇指:“还是原来的周教头,韩愈的文章都能引用。不知周教头这几年的武艺荒疏没有?”
郭绍说自己的箭术是周通教的,周通没刚才那么拘谨了,露出笑容道:“虽然几年前我殴打了一个纨绔子弟,被惩罚了,好在卫王厚待,将我送到马场上,平素仍旧爱骑马射箭。”
“甚好!我手下正缺有能耐的武夫,若是周教头愿意跟我,我这便向符兄要你。”郭绍果断道。
禁军最高级别武将,殿前都点检!郭绍根本不需要承诺什么,他相信周通马上就意识得到前程。
果然周通道:“郭都点检何时起身?”
“哈哈!”郭绍回头对符昭序道,“看来我得向符兄讨要人才了。”
符昭序笑而不语。次日一早,郭绍便携符二妹向符家的人告辞。符彦卿和湘夫人,昭序、昭愿一起送到大门,符二妹上车前一脸依依不舍的样子,面有伤感。
符彦卿哈哈笑道:“老夫看你是早就迫不及待想遂郭绍回京了,现在终于得逞,还哭哭啼啼装模作样干甚?”
“爹!妄自人家孝敬你那么多年,竟然这样说,我伤心了……”符二妹气愤道。
符彦卿的眼神出卖了他,看起来其实也很不舍,但老头是不会当众婆婆妈妈的,他潇洒地挥袖道:“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走罢。”
郭绍道:“岳父大人、姨娘,二老定要保重身体,长命百岁。符兄,三弟,咱们兄弟后会有期。”
符彦卿点点头:“东京局面,太后便靠你了。”一高一矮两个符家兄弟也作礼拜别。
郭绍上马车前再度回头,只见符彦卿两鬓斑白,站在那里目送。他的心里真有一种亲情般的感受……难怪这个时代结盟、动不动就要联姻,确实有了亲戚关系在相处过程中会潜移默化地造就一些感情和信任。
一开始符二妹还十分规矩,一出大名府便自由了,不想乘车要骑马。郭绍便将马车丢在后面,骑马带着符二妹和一队骑兵率先快马南下。
这个季节,骑马快走风吹得很冷,有种冬天骑摩托的感觉。符二妹在后面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还要按着头上的帷帽。不过半路上她干脆拿丝巾把头包得严严实实只路一对弯弯的眼睛,帽子也不戴了。
而此时的辽州(太原东南部,北汉国国境线附近),李重进正在骂人。
淮南军和感德军的中军行辕内,李重进不是在骂身边的,而是“遥骂”别人。他比李继勋年轻,脾气也更急,恼怒之下便破口大骂,什么都不顾了。
“北汉刘钧,胆小怕事、奸诈狡猾之徒,与他爹相差甚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当年他爹一听周太祖驾崩,还敢发兵大战于高平;现在这么好的时机,这边还有内应,他倒缩头缩尾,嘴面上说得好听,一门心思就怂恿别人上,自己迟迟不出兵!”
“潞州李筠,目光短浅、狂妄自大,就他那德行,还想称帝!杀了李继勋之子,我看他里外不是人,往后是什么下场……”
下面的部将幕僚一句不敢吭,等李重进骂够了,这才有人站出来说话。
一个幕僚道:“北汉主按兵不动,但一定乐于借道,说不定还会送一些军粮;李继勋既然派人来联络,要取晋州,咱们可挥兵借道北汉,增援李继勋,合攻晋州。”
立刻便有人附议道:“太行山被河北诸镇所控,此地左右受敌;且十分贫瘠,河北肯定不会送粮了,我部近三万大军逗留越久,越容易缺粮。不如从北汉境向西攻下晋州,占晋州为王;东南有李继勋供粮,西南可攻河中诸地就食,此乃上全之策。
咱们一旦动身入北汉、以行动支持李继勋,李继勋必然壮胆,即刻突袭晋州。若突袭不下,则两路合军五万大军围攻晋州!”
最先说话的幕僚道:“在下斗胆进言,主公不可急于称帝,一起兵只称‘盟主’。东京暂时未乱,天下都在观望;一旦主公称帝,不仅没法号令诸镇,还断了别家的念想,非明智之举。当今局面主弱臣强,乱象不久待矣;主公宜先力图自保,割据疆土坐等时机。起兵便以‘清君侧’为名,责禁军都点检郭绍勾通内外,专任心腹排除异己、挟制天子意图不轨。”
他说罢双手呈上一份文章,“在下写了一篇檄文,请主公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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