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和绝先生一来一往寥寥几句,绝不啻于刀来剑往锵锵有响。
风沙起手便是抢攻,绝先生不理秦夜圆场,毫不示弱与之对攻。
刚以为自己抢得先手,没曾想风沙反手一招驱虎吞狼,硬生生把秦夜卷入战局。
顿时令他动弹不得。但凡应对不好,秦夜马上就会跳进来,跟风沙一起夹攻他。
别看秦夜年纪轻轻,可不是什么小喽啰,那是玄武观风使!
六位总执事共同议定观风使人选,并在四灵大会上公之于众。
换而言之,凡涉及观风使的决议,必须经由六位总执事共议。
不是哪一位总执事说了算的。
按照四灵的议事规则,只要两位总执事反对,什么决议也别想通过。
每位观风使背后至少站着一位总执事,怎么也能拉到另一位总执事给自家子弟撑腰,等同于挂着免死金牌。加上观风使无不位高权重,尤以玄武观风使最重。
真要跳出来添堵,总执事都受不了。
所以面对秦夜,绝先生顶多隐瞒,不敢欺骗。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秦夜见绝先生沉默不语,心知风沙之言,恐怕不虚,敛目道:“柴皇平边策大局,本使有所耳闻。”
转向风沙抱拳道:“我们能入此大局,不让隐谷专美,风使君功劳匪浅。”
他忽然换了称呼,摆明郑重其事。夸赞风沙,更代表立场发生转变。
风沙微微欠身回礼。
平边策分为明暗两策,明为攻蜀攻唐,暗为佯攻之后转击契丹,夺回幽云。
这不仅是中原人心所向,亦是百家大义。
四灵跟契丹结仇甚深,更乐见其成。
北周假南征、真北伐,符合南唐四灵的利益。如果反之,不会善罢甘休。
秦夜面向绝先生,正色道:“六位总执事对平边策早有共识,并联名批示,明视明策,暗助暗策。假若王魁攻南唐,确实有悖大局。”
这番话说起来云淡风轻,尤其最后一句听着无甚力道,其实不然。
大局之下皆蝼蚁,胆敢悖逆大局者,除死之外,别无他途。
绝先生皱紧眉头,满是皱纹的额头更见层层叠叠,承受了很大压力。
他不怕风沙,因为风沙是北周的玄武观风使,在东鸟四灵有位无权。
秦夜则不然。虽然在他面前自居晚辈,对他十分尊敬,他也端得起长辈架子。
然而,一旦秦夜开始郑重其事,连东鸟总执事都无法等闲视之,何况他。
绝先生迟疑少许,字斟句酌道:“江城之后,还有江州,先不论王魁攻打南唐是真是假,现在讨论此事,似乎为时尚早。”
现在逼迫风沙让出在东鸟的利益才是紧关节要的事情,之后的事可以之后再谈。
风沙立时笑道:“现在不谈,往后还有的谈吗?”
东鸟总执事现在仗势强迫他割肉,将来自然也可以仗势压制秦夜。
这是提醒秦夜,唇亡齿寒。你现在帮我,我往后帮你,千万别被人家各个击破。
风沙话音刚落,绝先生斩钉截铁,一字字道:“当然有的谈。”
他此趟全权代表东鸟总执事,这句话分量很重。
秦夜心中权衡,沉吟不语。
尽管东鸟总执事撤不了他,并不意味着管不了他,扔些小鞋给他穿轻而易举。
非是必须,他不想闹翻。
何况逼风沙割肉,对东鸟四灵,对南唐四灵都大有好处。
不待风沙抢话,绝先生又道:“北周刚刚开始南征,将来形势如何尚在未定之天,王魁的武平军可以锦上添花,也可以火上浇油,其实全在总执事一念之间。”
武平军可以帮北周攻打南唐,当然也可以帮南唐防御北周。
所以,王魁攻下江城和江州未必对南唐不利,也可以有利
这既是解释,亦是威胁。
不仅把风沙的攻讦化于无形,甚至还逼着秦夜反戈一击。
风沙暗叫高明,心知不能陷在这个“战场”,岔话道:“大越前身静海军,趁着中原自顾不暇,割据倾向逐年鲜明,如今趁乱北伐,咬下多少都是肉。我心甚忧。”
大越地处边缘,仗着地偏地远割据一方,与中原王朝渐行渐远,颇有脱离之势。
不止四灵,百家在其内部皆受打压,也就说大越占下的地盘,四灵将遭受重创。
绝先生笑了起来,此言一出,说明风沙不打算继续胡搅蛮缠,决定妥协。
“总执事亦有此忧虑,奈何天下大乱,东鸟更乱,我等实在无发法同时兼顾南北,不知风少有何对策?”
风沙缓缓道:“大越北伐,威胁边高退路,边高或将率军迎击,迫使大越止步,甚至退步。”
简而言之,就是让这支困守潭州的孤军发挥最后的作用,与大越北伐大军互耗。
总比困守愁城,与东鸟各地驻军互耗好。
同时也意味着边高让出潭州。
他失去军队的支持,东鸟四灵将重掌东鸟大势。
绝先生捋须笑道:“边高将军此举大善,不仅功在当下,亦功在千秋。”
风沙这就是在亮出所剩无几的筹码,换他一笔笔地抵。
秦夜心知城下之盟,换不到什么好条件。如果风沙不肯换,结果只会更糟。
果然听绝先生轻飘飘地道:“我相信边高将军一定能安然返唐,至于他麾下之军,恐怕将会损失殆尽。”
边高攻破潭州,尽掳东鸟皇室,要杀他的人实在太多了
现在困守孤城,已经不可能离开,兵败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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