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特使的身份是绝密,方宗花不敢乱说,转视黄期,岔话道:“你过来干什么?”
崇圣门不仅拥有官方的背景,也拥有半官方的身份,归礼部下署负责宗教事务的祠部司辖管。
其正副主事都需要得到祠部司的任命,甚至本身就是祠部司的派员。
所以在方宗花看来,黄期就是个听命办事的家伙,而且职位很低。
身为侍卫司都头,她见官都大一级,何况面对一个微末小吏。
她有权让其唯命是从,不从则罪。
语气做派也就难免高高在上,完全是上级俯视下属的态度。
黄期看了风沙一眼,犹豫少许,往方宗花凑近些道:“有件事想找方姑娘确认一下。”显然不想让陈风知道。
方宗花寒着脸道:“有事就说,他不是外人。”
事到如今,一败涂地,再不坦诚一点,她担心陈特使把她给活活玩死。
还不如光棍一点,免得让人家疑心生暗鬼,觉得她又在坑他。
黄期听得一呆,忍不住打量风沙,琢磨“不是外人”又是什么人。
方宗花见他不吭声,有些不耐烦地斥道:“你倒是说呀!”
黄期赶紧从袖中取出一份文牒,挤出个笑脸道:“方姑娘,你帮忙看看这个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还在隐谷,还有师傅撑腰,他完全可以不把侍卫司放在眼里,现在失去了隐谷和师傅的庇护,哪里还敢得罪这种强权官署。
哪怕人家态度差点,他也得忍着,还得陪笑。
方宗花接过文牒打开看了几眼,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苍白得要命,啪地一下倏然合拢,颤声道:“你们刚才在台上看得是这个?”
黄期是点头,见她这副模样,有些不明所以。
方宗花全身都僵了,手足俱凉,声音更颤:“这上面的内容,他,他们都知道了。”
黄期跟着紧张起来,继续点头。
方宗花深吸口气,勉强定神道:“你现在立刻赶过去告诉他们,这件事谁都不准透露半个字,否则定以谋叛罪论处。”
谋叛者,背国投敌。亦属十恶不赦之重罪。哪怕没有实施,仅是有企图,那也是首犯绞刑,从犯流放。一旦实施,不分首从皆斩,家属流放。
黄期啊了一声,双目瞪圆。
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居然连透露都算谋叛。
方宗花眼眶都红了,咬着牙低喝道:“快去啊!这东西先交给我,你快去警告他们,我待会儿也会过去。”
黄期回神道:“知道了。”又看了风沙一眼,快步离开。
他人一走,方宗花双腿一软,噗通一响,竟是直接跪下了,语无伦次地哆嗦道:“陈特使,我,我真的不知道,我知道错了……”
风沙一脸懵逼,轻咳一声道:“大庭广众,像什么话,站起来说话。”
方宗花双手使劲撑了几下,身体居然已经软到挺不起来。
她那两名手下急忙忙想来搀扶,方宗花瞪眼道:“滚开,不准靠近。”
两人不明所以,但是令行禁止,果然不扶反退。
风沙伸手搀了一下,虽然他没什么力气,方宗花总算站起来了,战战兢兢地把手中的文牒交给他,同时结巴道:“这个您拿着。”
风沙心中挺好奇的,接过来展开一看,顿时恍然。
这是一份内库和军器所共同签押的密令,着持令者秘密押送一批军械去往许州交割。
军器所令自然吓不到方宗花,把方宗花吓瘫的是内库签押和“秘密运往许州交割”。
内库就是皇宫的府库,也就皇帝的私库。
又正值许州忠武军将要开征南唐的前夕,所以这批军械很可能攸关陛下的南征大计。
至于怎么攸关,她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如果陈特使的使命与之相关,事情更加严重。
结果因为她的缘故,在这种场合被公之于众。
如果让南唐方面侦知,后果不堪设想。
不用如果,南唐密谍首领雪娘就在这儿呢!说不定已经知道了。
她眼前发黑,仿佛看到自家的家谱正在被人论页打红叉,恐怕要一页一页地死了。
风沙很清楚方宗花为什么会惧怕成这副鬼样子,实在忍不住想笑。
这份军械押送令肯定是真的,应该不是初云弄来的,北周方面对她防范还是很严的,授衣估计也通不了这种渠道。
要么是绘声,要么是马玉怜,更有可能是马思思通过金素玉帮姐姐弄来的。
弄来的目的,无非是让同行的弓弩卫和剑侍可以在北周境内合法携带弓弩,甚至可以秘密携带,目的地也绝对不止许州一处。
不知初云有意还是无意,反正拿出了许州这一份。
弓弩卫和剑侍的防卫一向严密,怎么可能被人盗走弩弓还不自知?
恐怕是初云发现有人试图盗取,于是将计就计,甚或至有意漏风,来了个诱敌深入,故意引导人家来盗,然后再当众拿出此令。
事实证明,确实是绝杀,可以瞬间翻盘那种。
初云这小妞耍起阴谋诡计,还真是又阴又狠又顺溜,颇有些周宪风范。
方宗花这会儿总算定下神,低声道:“求陈特使再给卑职一次机会,卑职一定封锁消息,将功赎罪。”
风沙正想听这话呢!嗯了一声道:“你想怎么挽回?”
方宗花眸闪厉芒:“登封县的捕役和乡兵已经围住了龙门武馆和龙门山庄,我可以下令……”斜起纤纤玉指往颈上狠狠地虚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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