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完街后,风沙授意马玉怜到附近侧巷里寻了一家小饭馆吃晚饭。
其实还不到晚饭的点,小饭馆没有正式营业,后厨灶台都没开火。
纯粹是掌柜舍不得把上门的客人往外赶,堆着笑把客人强留下来。
起灶洗切等等都需要时间,几碟凉菜先端上来爽口,言明是赠送。
笃定客人吃了就不好意思走。
风沙也确实没有要走的意思,努嘴示意马玉怜认真看看墙上的一溜食单。
卖什么先不谈,少则几钱,多也不过几十钱,马玉怜拿视线飞速扫一遍。
发现全点了也不过百来钱,再三确认,标价是文不是贯,不禁有点傻眼。
几文钱的酒?那是给人喝的么?十几文的菜?莫不是厨余吧?谁敢吃呀!
风沙恰到好处地往马玉怜手里塞了双筷子,让她尝尝人家送的几碟凉菜。
还扭头招呼掌柜赶紧送几碗酒上来。
马玉怜紧紧攥着筷子,人都快哭了。
另一个快哭的则是坐对面的元八娘。
这是个小饭馆,显然不可能太干净。
简陋的条凳,明显有些污渍和油腻。
换做平常,硬着头皮坐也就坐了,偏得她现在空着裆裤,等于少穿一层。
本就讲究爱干净的她自然欲哭无泪,什么叫如坐针毡,她正在切身体会。
马玉怜呆了少许,终于缓缓伸出筷子夹起凉菜,艰难地往自己的嘴里送。
主人亲自给她递筷子让她吃,她当然不敢拒绝,硬着头皮也要吃上几口。
风沙笑眯眯看着,这是马玉怜最后的机会,如果再不能让他满意的话……绳子、蜡烛和鞭子当然不是买来玩的,咳,也可以是买来玩的。
马玉怜尝过之后,冲主人挤出个笑脸,道了声好吃,然后赶紧招呼大家一起吃。
还分别给陈璧和元八娘夹了一筷子菜,却并不像以往那般抢着给主人夹菜喂菜。
她对这菜评价非常低,打心眼里觉得不能给主人吃,给陈璧和元八娘吃则正好。
这时酒送上来了,马玉怜和元八娘一起发愣,她俩真的分不清这是泔水还是酒。
陈璧微微一笑,抢先把酒碗分给大家,正色道:“瞧着不好看,其实挺好喝。”
到巡防署任职后,成天跟官差、步快打交道,她也有过这一段,怎么都不适应。
现在不仅习惯了,还能跟人家迅速打成一片。
马玉怜见主人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跟着大动作端碗,小小吸了一口。
入口甜津津的,回味略有点酸涩点,虽然没什么酒味,确实不难喝。
起码不像看起来那么难以下咽。
风沙正劝三女多喝点,张星雨突然进门,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马玉怜正对着门口坐,见张星雨来如蒙大赦,忙道:“张星雨来了。”
待她认出后面一男一女,不禁发愣,迟疑道:“还有飞歌和斩邪……”
飞歌和斩邪?那不是正奉他的命令在许州铲除杨朱么?风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一看,麻衣木屐藤腰带,两张脸上满是倦意,风尘仆仆的,还真是飞歌和斩邪。
以他俩的武功,居然如此疲倦,可见长时间赶路,一直未曾休息。
两人显然是通过四灵的渠道知道他在江陵,并找到居所,然后动用墨者的身份,才能让张星雨带着他们直接到他面前。
风沙心里咯噔一响,起身迎接,同时命令马玉怜道:“清空封锁,偷听者死。”
马玉怜意识到出大事了,肃容应声,招呼元八娘清空饭馆,带陈璧出门封锁。
张星雨抢先一步到主人跟前,低声道:“两位墨者要求立刻见您,不肯说事。”
风沙目视飞歌,颌首道:“知道了,你亲自带人上屋顶守着。”
飞歌领着斩邪行到风沙面前,只行礼不做声,就静静地站着。
过了片刻,歪了歪脑袋。
斩邪立刻动身,先是在饭馆里面转了一圈,又出门转了一圈。
最后从房顶上跳下来,隔着窗户冲飞歌点头,示意附近安全。
然后背过身开始警戒。
“墨家弟子飞歌,受北周总执事差遣。”
飞歌亮印道:“北周玄武观风使风沙亲以佩徽接收签押。”
同时掏出一份密信。
风沙掏出佩徽签押。
飞歌认真检查,确认无误之后,交予密信。
“我还带来一口信,北周总执事将在此信中授权由我转述墨修知晓。”
风沙脸色一变,抢过信拆开细看。
信封外的秘纹表明这封信是北周总执事写给北周玄武观风使风沙的。
信由密语写就,确实只有口信授权,而且确实强调口信是给墨修的。
并未写明具体事情。
这说明北周总执事不仅希望对外保密,还要对内保密。
对四灵而言,墨者是最可靠的,不受怀疑,不受指责。
尽管这样,通过墨者传递口信也是非常规行为。
难怪北周总执事没选择身边的墨者,而是大废周折找飞歌。
因为飞歌跟他有关系,最不可能篡改口信,他最不会怀疑。
风沙深吸口气,平心静气,轻声道:“你说,我在听。”
飞歌缓缓道:“九天前,玄武总执事病逝于开封家宅。”
仿佛晴天霹雳就打在耳边,风沙呆若木鸡,双瞳失焦。
自从被废少主,六人一直窃占六堂首位,死活不让位。
甚至从上执事变成总执事,好像要当一辈子,当到死。
突然间死了一个……
风沙根本来不及解气。
因为死的那个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由谁来接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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