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走上嘉德殿,胖胖的脸上,写满了疲倦二字。
视满朝文武若无物一般,径自跪在丹陛下三拜九叩,“启禀皇上,臣刘洪不辱使命,三十天体察天意,终有所得。天意如何,皆书于奏章之中,呈请皇上御览。”
说着话,从大袖中取出竹简一卷,高捧过头顶。
“阿父,呈上来!”
张让连忙佝偻着身子,走下丹陛,从刘洪手中接过竹简。可就在这时候,令满朝文武惊骇的事情却突然发生了。当张让从刘洪手中拿起竹简的一刹那,刘洪的脸色突然通红,喉咙抖动了两下之后,一口鲜血喷出来,溅的张让一身都是血红。
刘洪瘫在了地上,气息奄奄。
汉帝先是一怔,但迅速反应过来,大声喊叫道:“太医,太医何在?”
嘉德殿上乱成了一团,所有人都惊恐的看着昏迷的刘洪,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聪明的,隐隐猜到了其中的端倪。
想当初许劭月旦评评点董俷三人的时候,不也是一口血吐出来挂掉了?
难道说,这不是在做戏?而是刘洪真的泄露了天机,故而才遭到了如今的天谴吗?
张让手捧竹简,站也不是,退也不是,半天说不出话。
有人唤来了太医匆匆上殿,为刘洪检查了一番后,回答说:“皇上,皇叔气脉虚弱,需尽快调养才行。若是在耽搁下去,臣恐皇叔有性命之虞。”
“因何如此?”
“皇上,皇叔的脉象虚浮,而且极为怪异。臣从医二十载,却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故而也不好说明。”
“既然如此,快快搀扶皇叔下去,好生调养。”
汉帝说完,又对张让道:“阿父,快将手中书卷呈上来,朕要看看天意究竟如何。”
张让闻听,忙奉上了竹简。
汉帝打开竹简,见上面洋洋洒洒书写千余字。
但内容无非是一个:雷击嘉德殿,是因为朝中有忠良为宵小所陷害,故而警示之。那忠良为勾陈降世,一如文王之雷震子一般,是上天派来护佑大汉江山社稷的忠臣……
汉帝抬头,突然问道:“何人是朕的雷震子?”
此言一出,大殿上一片寂静。
汉帝分明是把自己比作了周文王,听上去似乎有点怪异。可即便怪异,谁敢开口。
好半天,司徒陈耽挺身而出道:“天书所言雷震子,必为皇甫义真。”
何进阴阳怪气道:“如此说来,雷震子已死,岂不是说我大汉必将亡于吾皇之手?陈司徒,你好大的胆子,诅咒大汉江山,更污蔑吾皇昏庸无能。我且问你,天书所言,朝中有忠良为宵小所陷害,也就是说那忠良之臣尚未弃世,与皇甫嵩何干?”
“这个……”
张让也开口道:“老奴幼年时曾听人说,凡上天所派,定有异象。传闻那雷震子相貌秉异,非常人之相。幼年曾为人所弃,后来才成为文王之子,和皇甫义真完全无关啊。”
又有东观博士站出来说:“臣闻董家子生就秉异相貌,且名字中的‘俷’字,亦含‘弃’之意。以臣之见,天书中所言大汉忠良,莫非是指的那董家子董西平吗?”
袁隗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蔡老头可真是为了保他这个女婿,什么都敢说啊!
连董俷是雷震子转世的瞎话都愣是敢往外编,他还真的是不怕这上天给他天谴吗?
东观博士,大都以蔡邕为马首瞻。
可以说有一大半是以蔡邕学生而自居,剩下的那些人,或是钻研经学,却以卢植为师。
汉帝闻听,不禁连连点头。
而卢植此时也站出来,恭敬的说:“启禀吾皇万岁,臣尚有一本。”
“奏来……”
“前日臣于蔡翁家中做客,偶然见有一书,名《敕勒川文集》,据说是有蔡翁之女昭姬编撰,尚未完成……不过,臣随手翻阅,发现其中颇有奥妙,特别是有一种断句之符号,非但浅显易懂,而且于文章阅读,颇有益处,臣当时甚为惊讶。”
谁也不晓得,这卢植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事情,好像和主题不着边啊。
倒是汉帝笑逐颜开,点头说:“蔡翁学究天人,有三君美名。想必那些是他所创吧。”
“臣当时也以为是如此,可后来一问,才知道这断句符号,实乃董家子所创。”
“啊?”
就连袁隗都吃惊不小。
那董家子还有这等本事,一武夫而已……
“董家子?可是那董西平?”
“正是!”卢植笑道:“那董家子生的确粗豪,五大三粗的看不出还有这种本领。臣当时也不相信,就取笑蔡翁说:伯喈先生为女婿张目可以理解,但有些过头了。”
“哦,那蔡翁如何回答?”
“蔡翁说,那确实是董家子所创,非是他为董西平张目。之所以起名为《敕勒川文集》,是因为董家子自幼长大的地方,就是凉州董家的敕勒川牧场。而敕勒川三字之名,还别有来历。据蔡翁之女昭姬说,那是源自董家子所创作的一首民歌。”
这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有趣了,赳赳武夫化身翩翩文士?
汉帝问道:“那民歌是如何唱的?”
“说实话,那民歌文辞不美,却带着雄劲之豪迈,颇有塞外民族之风味,若无生活于西北苦寒之地的经历,定然无法创作。臣曾征战沙场,甚爱此歌之粗矿,故牢记心中……今日皇上既然询问,臣且唱之:敕勒川,武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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