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清而渭浊,还真是这样啊!”
五月下旬,天气炎热无比,泾渭二水交界的地方,一群赵兵一边饮马,一边盯着黄绿相交,仿佛有一条线将它们区分开来的水面看了半响,觉得十分神奇。
“渭水泥沙多,泾水泥沙少,故而一清一浊,泾渭分明。”统帅他们的一名赵吏整马备鞍,对此不以为怪。
兵卒们纷纷奉承道:“赵校尉说的有道理,不愧是在临漳学宫就学过的……”
“是副校尉。”赵葭不苟言笑。
骑兵们对这位唇红齿白的贵族青年赵葭十分恭敬,不仅因为他出身赵氏,还因为他先在临漳学宫学习,这场战争开始后才加入赵军,虽然来得晚,却颇有胆识,历次战役里冲锋陷阵都少不了他。
此番赵军大举入秦,上郡骑兵全数参战,代郡骑兵马匹损耗较重,加上虞喜长途行军又苦战数月身体不适,就让他带着大部分人回太原休整,只是留下新稚狗带着千余人做邮成副手。他们的任务是作为前锋扫清前路,为后续部队过来攻城略地做好准备。
赵葭所帅这百余骑属于上郡骑兵,他率先抵达了泾、渭交界处,若在此南渡,就算真正进入秦国腹地了,现在渭水南岸虽然还是一片田畴分布、森林茂密的乡野,可再过上两千多年,那里就会屹立起一座巨大城市:西安!
不过赵无恤的目标不是渭南,在查探附近没有敌人后,赵葭便带着着百余骑沿着泾水向北移动,赵氏两支骑兵分道一南一北,而最终汇合地点,是一处叫做“麻遂”的地方……
……
麻遂刚刚进行过一场小小的战役,一支秦兵妄图抵挡赵军前进,结果被邮成、新稚狗两支骑兵包夹歼灭,这会正在收拾战场。在剥去秦兵装备武器的时候,赵氏骑兵们会时不时惊喜地发出声来,他们在地上不断拾到残缺的兵器,上面铜绿斑驳,掩埋尸体时也会刨出大量集体掩埋的尸骸。
“谁挖出来的,都给我埋回去!并且要磕几个头赔罪。”上郡骑兵司马邮成很不高兴,对晋秦往事不太了解的屠何人新稚狗则有些不解,当赵葭到达营帐时,邮成正在给他解释其中缘由。
“我父告诉我,晋厉公时,曾让诸卿率领大军讨伐秦国,参与进来的还有齐、宋、卫、鲁、郑、曹、邾、滕八国之师,周天子也派大夫刘康公、成肃公率军助战,联军共计十万。而秦军则有五万人,便是在麻遂和联军交战的。麻隧之战秦军大败,多名大夫被俘,诸侯联军方面,曹宣公也死于军中,此役还有不少晋国将士死伤,便就地埋葬,从戈矛的铭文来看,这些应该就是他们的坟墓。”
邮成这么一说,新稚狗也肃然起敬起来。
“如此说来,的确需要尊敬那些战死者,对了,晋军最后打到了哪?”
邮成想了想道:“秦军残部败退后,晋及诸侯联军渡过泾河追击到侯丽,然后才回师,侯丽大概在泾水以西三四十里外。”
新稚狗道:“我还以为吾等是攻入秦国最深的,不料先辈更厉害。”
谈及往事,邮成也有些心驰神往:“不错,麻隧之战让使秦国数世不振,不再对晋国构成威胁,从此秦、狄、齐三强服晋,中原诸国均为晋之属国,又过了三年,晋在鄢陵之战中战胜楚国,重建霸业……”
听到这里,赵葭没忍住,高声报告入内,他汇报侦查情况后,又下拜道:“小子妄言,二位司马勿怪,麻隧之战虽是晋国军容之盛,却不及今日的风陵渡大战,晋厉公击败狄、秦、齐,却无法改变晋国被团团包围的形势,远远比不上今日上卿威服诸侯,肆伐秦国。”
他挺直了胸膛道:“就像上卿在战前勉励吾等说的话一样,‘英雄人物,还看今朝’,晋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赵的时代!”
邮成和新稚狗都是三旬之人了,看着这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如此宣言,一愣之下又是哈哈大笑。赵葭是曾经的W县大夫赵罗次子,邹国执政赵广德的亲弟弟。他年幼时恰逢六卿战乱,当时的一些记忆锻造了他坚韧尚武的性格,所以在成年后被赵无恤送入学宫三年,便投笔从戎,带着一批学宫士人加入赵军。
赵葭没有凭借赵氏子弟的身份自傲自得,而是矜矜业业,一点也不像他那浮夸的父亲,学宫里的学习经历让他在勇敢之外更有一些同辈人难以企及的智慧。赵无恤也对这个年轻后辈关注颇多,认为是可造之材,虽然赵卿没有直言让邮成关照此子,但看着他一副冲劲十足的样子,邮成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他将赵葭拉起来拍着他的肩膀道:“子芦说的不错,过去的辉煌都已化作枯骨灰土,至多为吾等起了个好榜样,现在是赵军横扫诸侯的时代!”
“所以吾等要比麻隧之战里的晋国四军走的更远。”赵葭却再度下拜,请战道:“葭请帅偏师渡过泾水,入秦国腹地!”
……
“渡过泾水?”邮成和新稚狗对视一眼,恢复了严肃的神情道:“上卿的军令是兵临泾水,泾水以西,赵军暂时不必攻略。”
在太原、代郡、上郡几处军中摸打滚爬十年后,邮成见证了太多死亡,重担在肩,他早已不再是那个一脑子建功立业的功勋子弟,而是一名成熟的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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