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这地方有些邪性,这是解缙说的。
他说山东这地方靠海,可旱灾却隔三差五的出现,简直就和陕西那边差不多了。
济南今年的第一场春雨姗姗来迟。
布政使司衙门里,常宇和钱晖站在堂前看着天色,面带忧色。
“这春雨来迟了!”
常宇忧心忡忡的道:“再来一场旱灾,今年山东一地的赋税怕是没法看了啊!”
钱晖知道他的心结,是在担心没政绩,到时候升官没戏。
可他也在等啊!
若是常宇飞升去了京城,他有很大的把握能接过常宇的位置,成为山东文官之首。
“大人,那家人最近很是低调,今年若是旱灾的话,要当心土地兼并啊!”
钱晖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许劝诫。
常宇负手转身,叹道:“金幼孜在这里,闫大建也在这里,那方醒也不知道何时回来,今年的山东怕是要不安生了,只希望……”
他的嘴唇蠕动着,却没说出自己的希望。
钱晖点头道:“应当不会,那家人近几年很低调,去年陛下还降旨夸赞。”
常宇无奈的道:“陛下那是在安抚士绅,可士绅那么多,哪里一一能顾到,这不就拿了他家来当牌坊。”
钱晖笑道:“牌坊也好,根深蒂固也罢,陛下应当不会轻易动他家。当然,若是他家不知趣,非得要掺和地方上的事务,吃相太难看……那陛下的性子可就说不准了。”
常宇摇摇头,失笑道:“本官担心的却是那方醒。想想那年……那围墙轰然倒塌的事。”
钱晖讶然,然后笑了起来。
两人都想到了那近乎于恶作剧的手法,事后那家人跺脚叫骂也无济于事,朱棣那里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就说明了皇家对那家人的态度,真的和牌坊差不多。
牌坊要立起来,但是要警惕牌坊有野心。
所以朱棣没啥反应之后,那家人就非常警觉的开始蛰伏了。
这是多年传下来的东西,趋利避害最是管用,别人家都学不来。
“大人,金大人他们回来了。”
金幼孜戴着斗笠进来了,见常宇和钱晖在堂前,就说道:“本官去下面看了看,今年弄不好有些干旱,各地要注意了,沟渠要整理一下,还有就是打井。”
这有些喧宾夺主了,不过常宇二人并未介怀。
“是有些干旱的意思,本官昨日去乡下找了老农询问,说是有,但应当不厉害。”
三人进了大堂里坐下,随后闫大建也来了。
“情况不大好,百姓有些担忧今年的收成,下官问过几家粮店,他们也在观望。”
金幼孜冷冷的道:“观望什么?不说山东的粮仓,就京城周围囤积的粮食,养山东一地的百姓绰绰有余。不过……”
金幼孜的眼中多了厉色,说道:“各地的粮仓该去查看一番了吧。”
常宇心中一凛,说道:“本官这里马上安排。”
……
青州府城,春雨漫漫。
细雨落在田间,只是润湿了薄薄的一层,却不足以保障耕种。
田间站着不少农户,有人挖开些泥土,失望的道:“不够!”
所有人都在望天,希望那春雨从丝丝缕缕变成倾盆大雨。
“贼老天!就算是来个水灾也好过旱灾啊!”
“算了,好歹也能耕种,都盯紧了。”
有老汉在劝说着,“哪家的家中没有存粮?都消停些,回头官府肯定会来人查看。”
“查看个屁!前几日德州那边旱了,一千余人吃老本吃的心慌,也没见官府有动静,反而是士绅给了些粮食。”
“嗯,这事我也知道,那些士绅以往修桥铺路也不落人后,只是现在田地都被收回去了,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可咱们的日子呢?”
老汉听到那些年轻人都对士绅的遭遇表示不满,就骂道:“今年陛下还减免了一成的粮税,怎么就不见你们夸赞了?”
那些年轻人听了也觉得不好意思,有人说道:“可那是粮食多的吃不完了才免的粮税。”
这道理没法说了,老汉把脚下的麻鞋弄下来,拎着就冲向了说话的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是他的晚辈,见他凶恶,转身就跑。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边上的人都在笑,直至一群骑士缓缓而来。
方醒看到了打闹,他下马走进田里,伸手摸了摸泥土,起身说道:“今年的雨水偏少,青州府怎么不出来组织百姓自救?”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那些百姓见方醒一行人在琢磨泥土,有人就低声道:“会不会是陛下派人下来看了?”
虽然他们对士绅表示了同情,可那是因为利益。
而减掉了今年一成粮税的皇帝他们同样也拥护。
是的,就如同是信仰一般,华夏的百姓总是很博爱。
方醒拍拍手走过来,那些农户马上就开始聚拢。
这是戒备。
方醒笑眯眯的问道:“在下看这场春雨怕是够不着田地解渴吧,大家都没引水打井?”
没人和他说话,方醒也不尴尬,自言自语的道:“在下才从济南那边来,当地官府都在组织百姓修水渠,还出资出人帮百姓打井呢!”
那个老汉终于忍不住问道:“敢问贵人,济南那边的官府真的管了?”
方醒点头道:“管了,还出钱出粮。”
方醒不但心百姓闹事,因为现在大多人家都有些余粮,远远没到闹饥荒的程度。
他更想看看本地官府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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