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图森正在忙碌着,清点货物完毕之后,他需要将数字誊抄在账本上,确保数量不会出现纰漏。
尽管视线余光捕捉到了客人的身影,但尼尔并没有抬头,只是举起右手示意客人稍等,快速完成手中的工作,再三确认数字无误之后,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手脚麻利地将账本收拾起来,利落地表示了歉意,“抱歉,让你久等了,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
话语没有说完,就这样停顿了下来。
尼尔还没有来得及把账本丢入抽屉里,就这样拿在手上,注视着蓝礼,砸吧砸吧嘴巴,用牙齿咬着唇瓣之上的死皮,似乎正在思考着——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出现的,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充满无数可能。
蓝礼微微有些紧张。
然后,尼尔就重重地将账本丢了下去,关闭抽屉,默默地翻转出两个龙舌兰杯子,摆放在蓝礼面前,“啪”、“啪”两声脆响,而后抽出柜台里的龙舌兰,一个倒转就注满了两个酒杯,举起其中一杯龙舌兰。
“这杯记在我的账上,但前提是,今晚剩余的酒水费用你掏。”尼尔自顾自地说完,然后仰头就直接一饮而尽,根本不在乎蓝礼是否答应。
喝完之后,尼尔又自顾自地为自己满上了一杯,再次干杯,粗鲁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絮絮叨叨地开始唠叨起来,“是不是最近那些记者又开始烦你了?你也知道那些家伙,就如同赶不走的苍蝇一般,哪儿冒出一点点腥气,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冲过来,烦得不行。前两天,斯坦利还在这里和一个记者吵起来……算了算了,根本就不是什么事儿,我们直接就把那家伙扔出去了,简直就是一群蛆虫。”
蓝礼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尼尔,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鼻头微微有些发酸。
紧张,那是因为在乎;在乎,所以才患得患失。整个世界似乎始终在变化着,纽约这座城市的变化更加快速,变化得太快,以至于蓝礼都有些跟不上;同样,他自己也在变化着,唯恐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陌生人,甚至是自己曾经最为厌恶的模样,他以为自己坚持着初心,但谁又能够百分百确定呢?
此时,尼尔的坦然与诚实,就好像时光从来都不曾改变过一般。
“嘿嘿,这位绅士,你的杯子还是满着的,你不会准备就这样吧?如此许久没有见面,一杯酒还是值得的吧?”说完,尼尔朝着蓝礼方向靠了靠身体,压低声音说道,“伙计,帮忙一把,其他新人侍应生正在看着呢,给我建立一点威信。”
蓝礼没有多说什么,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辛辣的酒精顺着喉咙火辣辣地一路燃烧到胃部,这不是蓝礼习惯的饮酒方式,但他还是虚握右拳,在吧台上轻轻敲打了一下,示意尼尔再次给自己满上。
然后,再一杯。
尼尔有些意外地看着蓝礼——他所认识的蓝礼,绝对不会如此,“怎么,糟糕的一天?”
蓝礼嘴角轻轻上扬起来,流露出些许无奈,“我刚刚从西奈山医院过来。”
“……”尼尔认真想了想,轻描淡写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象的权利。”这让蓝礼投来了疑惑的眼神,“不久前,你在戛纳电影节再次得奖之后……”尼尔停顿了下来,他察觉到了蓝礼眼神里的二次疑惑,“戛纳?最佳男演员?你不知道?上帝,你刚从哪个角落里回归文明社会?”
戛纳电影节最佳男演员?
蓝礼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安迪和罗伊都没有告知,鲁妮在电话里也不曾提起,生活完全波澜不惊。现在看来,应该是安迪做主拦截了下来。
最近一段时间,蓝礼的状态确实不好,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意兴阑珊的低谷状态,他需要一个清净的假期,于是安迪就制造出了一个真空的安静环境,所有嘈杂和纷乱都被隔绝在外,让蓝礼能够真正平静下来。
但尼尔也见怪不怪了,然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自己一个人乐呵呵地笑了起来,“那个记者胡言乱语地挑衅什么,戛纳影帝让你变得不可一世、目中无人,我们这群老伙计早就被遗忘了,未来永远都不会有交集。现在看来,那个家伙根本就是愚蠢到家,你根本就不知道戛纳的时候,到底谁才是傻瓜?”
仅仅只言片语,蓝礼却敏锐地捕捉到了线索,“斯坦利把他扔出去了?”
尼尔表情微微愣了愣。
“这对生意不好。”蓝礼劝阻到,“先驱村庄”的生意本来就不好,近年来因为蓝礼也因为“醉乡民谣”而重新焕发出生机,斯坦利-查尔森的梦想才能够延续下去,蓝礼也不希望这间酒吧受到不必要的影响。
尼尔却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没事儿,没事儿。那些家伙什么都不懂,一个个就只知道站在旁边瞎嚷嚷。”
“你就不担心我再也不是你们曾经认识的那个家伙了吗?”蓝礼询问到,但心中却没底。
反而是尼尔格外淡定,“那么,你不是了吗?”坦然的一句反问,就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作为一名酒保,尼尔见过的人世沧桑绝对不逊色于任何一个人,他知道自己正在面对什么人,这是他的求生法则。
“哼。就算你真的不是了,那又怎么样?”尼尔耸了耸肩,“每个人都会变化,就连我们自己都在变化,又凭什么要求其他人不能改变呢?即使是圣经,也没有白纸黑字地表示,你必须永远铭记着我们。最重要的是,我们曾经拥有过一段美好回忆;然后,兜兜转转之后,也许我们会重逢,也许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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