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话筒,一个木椅,一把吉他,一束灯光。
整个世界浓缩成为一片舞台,只需要一个人和一把嗓子,这就是全部了,站在这里,却可以打破空间的桎梏,走遍全世界;也可以打破时间的束缚,经历过漫长人生。视线不由自主就落在了这片舞台之上,安静地,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着舞台中央的那个男人。
他正在专注地调整着琴弦,落魄而沧桑,似乎丢在茫茫人海之中也不会引起任何注意,也许就是刚才躺在椅子底下那个酒醉得一塌糊涂的流浪汉,但此时此刻却变得与众不同起来,甚至看不到他的脸庞和眼神,只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那股寂寞而疏离、苦涩而痛楚、清高而骄傲的气质,然后视线就再也挪不开。
朦胧的光晕之中,毫无预警地,调弦的指尖就开始勾勒起琴弦,简单的和弦似乎没有任何特别,但修长指尖之间跳跃的乐符却在光影之中飞快穿行着,时间就这样停驻了脚步,然后,嘈杂的议论声就渐渐地消失,只剩下酒杯和桌面轻轻碰撞、汤匙和咖啡杯轻轻碰撞的琐碎声响在空气之中留下袅袅余音。
恍惚之间就有种错觉,音乐声开始变大,一点一点地变大,最后在耳边清晰地响动着。
“绞死我吧,哦,绞死我吧,我将不久于人世。”
仅仅只是第一句歌声,那醇厚而沙哑的嗓音就在旋律之中漾起了丝丝涟漪,就好像青竹般的手掌在红色天鹅绒之中胡乱地撩/拨了几下,柔顺而温暖的淡淡温度透过指尖传递过来,细腻的情感就毫无阻挡地落在了心尖之上,牢牢地抓住了心神的每一个线索。
“绞死我吧,哦,绞死我吧,我将不久于人世。我不在乎绞刑,但可怜见的,我不想永远被困在一方坟墓中,我曾足迹遍布四海。”
潺潺流水般的歌声之中,潇洒不羁、放肆随意,却在如烟似雾的尾音之中,氤氲出了一抹悲伤和沧桑,淡淡的苦涩如同香烟的气息一般在鼻翼底下萦绕,一丝丝沙哑的嗓音如同拨动琴弦一般,轻轻地撩拨着心弦,在意识到之前,就深深地、深深地沉醉在了一片朦胧的光晕之中。
他曾经抵达过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但现在却必须被困在一方坟墓的冰冷和黑暗之中,比起死亡来说,更加可怕的是失去自由。他不介意绞刑的审判和死亡的侵蚀,却怀念着自由的翱翔和梦想的肆意。
那轻声呼唤,柔软地落在心头,视线就这样深深地注视着那张光晕之下的脸孔,垂下的眼睑遮挡住了所有的眼神,浓密而修长的睫毛投射下地阴影更是将灵魂深处的脆弱和骄傲隐藏得严严实实,那俊朗英挺的眉宇微不可见地朝着中间靠近了些许,饱经沧桑、历经苦难,似乎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不由自主地,思绪就跟随着那淡然的弦音和动人的歌喉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心神激荡。时间和空间开始一点一点地往外蔓延。
“足迹遍布开普吉拉多,还有阿肯色的角落;流浪于开普吉拉多,还有阿肯色的角落。我真他/妈/地饿极了,可怜见的,一根稻草就可以隐藏我的身型,我曾走过千山万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朦胧的光晕之中可以捕捉到轻盈上扬的嘴角,隐藏在胡须之间,似乎不太明显,但疏朗的眉宇却轻轻哼唱出了幸福和惬意的神色,似乎回忆起啦曾经的流浪。
开普吉拉多和阿肯斯的景色,并不迤/逦,也不壮阔,亦不美好,却依旧在脑海深处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那些风、那些树、那些阳光、那些天空……仅仅只是在脑海里呼唤一声,幸福就汹涌而上,哪怕曾经他几乎就要饿死了,一根稻草就足以遮挡住他的身影,但那依旧是幸福的一段旅程。
那种纯粹的快乐,晶莹而透亮,不掺和任何杂质,真挚而简单。
即使一贫如洗,即使食不果腹,即使衣不蔽体,但快乐却是真实的。猝不及防之间,就不由闭上了眼睛,轻轻地跟随着旋律摇摆着身体,放开脚步,开始浪迹天涯。
“攀登上高峰,在那儿我坚定了立场;攀登上高峰,在那儿我坚定了立场。扛着一把来复在肩膀,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可怜见的,我曾抵达天涯海角。”
现实与理想的碰撞,生活再次变得血腥而残酷起来,越战,美国发动了全国上下的所有年轻人们,一股脑地投入了这场战争之中,然后,在流浪旅行之中,他攀登上了高峰,坚定了自己的立场——他选择了加入战争,以来复枪和匕首为国出征。
但现在,言语之间的唏嘘和落寞却翻涌上来。
那一场战争,到底是为了谁的战争呢?又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坚持的战争呢?那些无辜逝去的生命又到底有谁铭记呢?他们都以为自己为国效力,但不过是一块遮羞布而已,用一个个鲜活而年轻的生命为白宫的那些政/客们遮羞,客死异乡之后,却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最终只是化作一连串数字而已。
上帝,哦,上帝,他曾经抵达过天涯海角,无忧无虑地肆意流浪,他没有食物,他没有住所,他也没有羁绊,除了音乐之外,一无所有,但他却曾经拥有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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