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浮气躁。蓝礼用力地挠了挠头发,然后试图解开衬衫上的扣子,但随即就发现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早就已经解了开来,却依旧喘不过气来,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整个人就好像是无头苍蝇一般,横冲直撞着,却分辨不清楚方向,即使想要发泄,也找不到一个出口。
从“太平洋战争”开始,转眼之间,蓝礼就已经拍摄了五部作品,着实高效率。说不上经验丰富,却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小菜鸟了,但这一次的情况此前还从来不曾遇到过。
拍摄“爱疯了”期间,回到伦敦之后,状态受到了而影响,表演状态总是有种剥离感,这需要他在投入表演的时候做出更多的调整,但他始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
后来拍摄“抗癌的我”,初期阶段,他明显发力过猛,冷静下来之后,重新理解角色、调整表演节奏,事情就重新回到了正轨。从始至终,他的思路都是清晰的。
但这一次却不一样。他踩不准表演节奏,也找不到表演状态,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整个人和角色之间似乎产生了隔阂,无法构建桥梁,这绝对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站在客观角度来说,刚才的表演着实不俗。表演的细节、层次、深度以及发力,每一个环节都恰到好处,不会显得太过夸张,同时又保持了整个情绪的饱满,将那种痛苦和悲伤全部展现了出来,精准的控制说不上是巅峰状态,但也的确是准确到位。
从技术角度分析,这样的表演是足够的。对于这一点,托尼和蓝礼都达成了共识,如果就通过这一条,直接用在电影里,那也没有问题,足以让托尼心满意足。
可是另一方面,托尼隐隐觉得缺少了一点什么,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站在导演的立场上,情绪足够、表演到位、节奏适当,这就是全部了,他的犹豫和踌躇,仅仅只是追求完美的自我质疑和自我刁难罢了。如果可以做到一百分,为什么要满足于九十九分呢?
托尼的想法得到了蓝礼的认可。
但蓝礼的视角却截然不同,对于演员来说,刚才这场戏缺少了一点火花,那一点点的化学反应,用语言描述、用行动展示、用表情勾勒都是不准确的,仅仅只是一种感觉,虚无缥缈的感觉。就好像在艺术创作过程中一样:感觉不对。什么都对了,但感觉不对,于是什么都不对了。
对于亨利-巴特这个角色,对于“超脱”这个剧本,蓝礼进行了全方位的透彻研究,他明白托尼和卡尔的意图,也明白角色的重任,同时也以最精准的表演呈现出了角色的情绪和情感,那么到底还缺少了什么呢?
脑海里充满了无数思绪,如何展现悲伤,如何展现痛苦,如何展现变化,每一个细节都是如此栩栩如生。在学院读书期间学习到的表演技巧充斥着大脑的每一个角落,反反复复地将刚才那一场戏拿出来重新审核,甚至细化到每一个表情的细节,全部乱成了一团,根本无法思考。
深呼吸,再次深呼吸,蓝礼知道,自己不能急躁,此时此刻,急躁帮不上任何忙,反正他们已经卡在这里第四天了,再糟糕也糟糕不到哪里去了。与其如此,不如放慢脚步,好好整理思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现在的退后,是为了更好的前进。
放慢了脚步,顺着街道一路前行,从口袋里拿出香烟,这一次为了饰演亨利,香烟随时都放在身上,这倒是省了事儿。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内森和罗伊焦急的模样,蓝礼反而觉得有些好笑,嘴角不由就稍稍放松了下来。
从表现派演技的角度来看,这场戏展现的是悲伤到无法自已的情绪,那种痛苦到了极致、折磨到了极致、伤心到了极致,以至于泪水源源不断滑落的情绪,在公车上彻彻底底爆发了出来。
随后看到了艾瑞卡,亨利更是悲从心起,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在地狱深渊里不断下落,看不到终点,但他知道,没有人可以帮助她,即使帮助了,事情也不会更好,因为他现在还是在地狱里,不断滑落,永远看不到尽头。
于是,他的情绪平复了下来,绝望渐渐地油然而生,重新回到了那麻木不仁、无悲无喜的状态,只是双眼之间的悲伤和苦涩却一时间挥散不去,让眉宇的情绪变得更加低沉了一些。
一段表演之中,可以分为三个阶段、三个层次,情绪的起承转合以及层层深入,对于演技的准确和精细提出了超高的要求。昨天的拍摄时,他对于这种分寸的掌控始终不够到位,拍摄出来的成品自然难以让人满意,那么刚才的这一次呢?
嘴里叼着香烟,那舒缓却带着一点点刺激的香气在鼻翼底下萦绕着,专注力一点点地凝聚起来。
最开始的嚎啕大哭,情绪彻底地释放,那种努力控制却依旧分崩离析的无助,将悲伤无限放大;随后的默默流泪,痛苦开始一点一点地啃噬心脏,原本已经麻木的情绪,再次感受到了那深入灵魂的痛苦;最后的麻木沉默,重新恢复到了之前的死寂。
整个表演层次分明、节奏清晰、主线明确,将整个情绪串联起来,一气呵成。如果再认真地抠细节的话,他的确还有一些进步的空间,比如说第二阶段的情绪转变,可以稍稍放缓一点节奏,将整个变化展现出来,加强亨利与艾瑞卡之间的联系。但,刚才观看回放的时候,他却不是这样的感觉,不是某个部分的调整,而是某个部分的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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