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看着一脸愁容的刘晔,温和的笑道:『爱卿劳苦,这身子还好些了么?』之前刘晔全数用病遁,好不容易抓住了,出口恶气先。
刘晔苦笑,拜见道:『多谢陛下关怀,在下自家身子自家知道,要好全么……怕是难了……只是陛下恩重如山,在下这残躯便是在世一日,就得报陛下天高地厚之恩一天……陛下这次唤在下来,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只要在下挣扎得动,总要为陛下分忧一二……』
原先以刘晔的身份地位,也不至于在刘协面前如此卑躬屈膝的样子,但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说,和刘协走得太近总就不是一个很好的事情,毕竟以刘晔的聪慧,多少也能猜到若是要跟刘协这个队友打排位,怕是不那么靠谱的……
可是被堵住了,总归不能甩手就走,所以也是无奈,只能是见招拆招,顺便看看刘协究竟有没有成长一些,才好做些计较。
刘晔言外之意,刘协多少也能听出来一些,笑容顿时有些凝固起来,想发火罢,刘晔所言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而且若是真发火了,说不得还正中了刘晔下怀,让他可以就此又逃脱了去。
刘协笑笑,就当做听不懂,『爱卿国之栋梁,果然是名不虚传……今日烦劳爱卿前来,便是有一事不明,烦劳爱卿指点……昔日晋人归楚公子谷臣与连尹襄老之尸于楚,以求知罃。于是荀首佐中军矣,故楚人许之……此举,为公乎,为私乎?』
刘晔一愣,抬起了头。
光线从大殿之外照了进来,荡漾在大殿之内的轻纱上,投射在宝座周边,也柔和的衬托出刘协已经有些胡须的面庞……
公元前597年,晋、楚邲之战,结果晋败楚胜。知罃是晋军主帅荀林父的侄子,他的父亲荀首时任下军大夫,他就在荀首帐下服役。结果晋军内部众将不和,知罃意外被俘,当时荀首为救儿子,退兵后带人闯入楚军,射杀了楚国贵族襄老,又叫连尹襄老,连尹是官名,有说法是射官,还俘虏了楚公子谷臣,但没救回儿子。
一个是晋国权势家族的公子,另一个是楚国的王室公子和已去世的连尹襄老,两者所俘之人的级别来看,看起来并不『等价』,或因如此,双方近十年没有换俘。
击败了晋国,一洗晋楚城濮之战失利之耻的楚庄公在这期间也如鱼得水,从服郑、再到服宋、最后联齐制晋,晋国反而被中原诸国孤立了。所以,虽然公子谷臣虽然还留在晋国受罪,其心情应该比在楚国知罃舒畅得多。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并不完全『等价』的请求被提出来,然后双方同意交换俘虏。
然后发生了在历史上非常有趣的问答……
而现在,刘协提出的这个问题,也非常的有趣,『有趣』到了刘晔需要重新审视一下刘协的程度。
总归是长大了一些啊……
但是很可惜,这样还不够。若是真正的成长了,也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一个在曹操手中的刘琮,一个在斐潜手中的刘琦,一个在楚王手中的知罃,一个在晋国之中的公子。然后,是坐在宝座之上,却也同样也困在了宝座之上的天子,刘协,低下头来问,『公乎?私乎?』
『既为私,亦为公也。』刘晔说道,『私者,得于知罃之父乃中军佐,国之次卿也,公么……晋楚相争,终有一战,距邲之战亦有十年之期,乃试之也……』虽然之前的邲之战是楚国赢了,但是十年之后,楚庄公已经去世三年。而年幼的楚共王继位三年,楚国陷入权臣纷争之中,晋国和楚国之间的力量对比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刘协缓缓的点点头,不知道能不能听出刘晔话里潜藏的意思,片刻之后又问道,『为何同为十年拘禁,次卿之子后有智,然王公之子却无名?人耶,运耶?』
知罃,也就是智罃,后来成为晋国霸业复兴的最着名的功勋之臣,政治家、军事统帅,而相对应的楚国公子在换俘回去之后便是没有了下文,再也不见于记载。
虽然不清楚智罃当时上战场的时候是多少岁,然后被俘虏的时候又是几岁,但是从一般的情况上来推论,应该是青壮之年,二十上下,而十年的囚禁,正是这大好青春黄金岁月……
智罃不仅没有被囚禁成为了一个废人,甚至在和楚王临别的时候的问答,也是滴水不漏,有理有据,使得楚王不由得发出了感叹,『晋未可与争。』
『狂风迷人眼,树静方见真。』刘晔缓缓的说道,『正如晋楚,纷争不断,各有胜负,焉可言其人耶,运耶?更何况晋国虽有「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亦有范、中行、智、韩、赵、魏六卿相争,后得封韩、赵、魏……』
刘晔在说『得封韩、赵、魏』的时候,特意抬头看了刘协一眼。谁封的韩赵魏?自然是周王,周威烈王姬午。而这个姬午,可以说是一个标志……
刘协目光微动。
一切的问题似乎有了答案,又似乎并没有答案,只剩下大殿之内斑斑点点的光华和大殿之外偶尔传进来的风声……
……(o?▽?)o……
荆州。
当徐晃带着一票人马出现在襄阳城的视线之中的时候,在襄阳城头,几乎是挤满了兵卒和将校,纷纷踮着脚尖伸着脖子往西北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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