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中,旷野已经是一片地域景象。
在人潮疯狂涌动之下,仅存的那些营地就像是风暴当中的小岛,苦苦支撑。这些杂兵驻扎的营地,原本就是扎得很是马虎,壕沟草草挖了一阵,见没人敦促便是直接扔在那边了,营地的栅栏寨墙什么的,也是随意摆放,什么防御设施都没有。
毕竟是在乱世之中,又是没有军纪军律压着,有今天没明日的,谁会想要做得更好?今日有酒便是今日醉就是,谁还吃那个辛苦去好好扎营做什么?
结果现在就承担了之前偷懒的后果。
人潮涌动之下,无数人冲下壕沟,然后被踩在脚底。并不算深的壕沟根本无法抵挡这些发疯一般乱奔乱跑的人群,在壕沟被人肉填满之后,便是直接冲撞在了简陋的营地栅栏之上。
被人潮冲撞的杂兵营地主事还算是有点经验,在人潮纷乱刚起来的时候,就召集了兵卒阵列,守在了寨墙边上,可真到了这些涌动的人群奔涌过来的时候,杂兵营地内发射了两三轮的箭矢,但是根本起不到阻挡的效果。
最为主要的原因,就是在黑夜里,周边负伤和惨叫的声音,只能引来更疯狂的恐惧,并不能唤醒理智。
如果是在白天光线充足的时候,当看见箭矢纷纷而下,死亡尽在眼前,说不得还能吓住这些乱跑的人群,但是在黑夜里,因为根本就看不清楚,所以感觉上后方凄惨的吼叫声所带来的恐惧明显大于前方营地的箭矢,所以杂兵营地的防御就像是落在海潮里面的雨滴一样,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作用。
人群狠狠的撞上寨栅,撞得寨栅顿时就松动起来。
几十根的长枪从寨栅的缝隙当中捅出,顿时就扎死了不少人,可被扎死的人就那么串在了长枪上,卡得连长枪都抽不回去!
再过了片刻,就听到吱吱呀呀的声响,寨栅轰然倒塌,人群蜂拥而进,将那些杂兵直接淹没在了脚底下。
又一座的杂兵营地崩塌了……
在人潮的后方,其实张绣带来的骑兵数量并不多。
一小部分的骑兵,大概就是一两百,就像是牧羊犬在驱赶羊群一样,将庞大的人群往某个方向上驱赶而去。
张绣带着大部分的骑兵,不急不慢的跟在后面。
沿途上,大部分的尸首都是爆浆的……
可怜么?
可怜。
这么多的百姓民众,在涌动起来的时候能够轻易的推平这些杂兵的营地,现如今将那些吆五喝六的曹军兵卒践踏在了脚下。
可是为什么,这些河东百姓,在之前一路上都是乖乖听话,宁愿被凌辱奸杀也默不吭声?
人在疯狂的时候,涌动出来的力量是很可怕的,但是在这口气耗光之后,便会进入一个比较长的疲惫期,不可能无穷无尽的奔跑下去。
即便是有张绣等人的控制和引导,逃往四周野外的人也越来越多,使得人群向前涌动的势头渐渐的放缓了下来。一些跑到了边上的的人见后面没有人在推搡和叫喊了,也就渐渐的停下了脚步,茫然的喘息着,就像是还身处在噩梦之中,没有醒来的模样。
『乌合之众。』
张绣低声嘀咕着,然后感叹的叹息了一声。
跟在张绣身边的护卫相互对视一眼,也没有说些什么。
马蹄上沾染的全数都是血,在黑夜的火光里面显得是紫黑色。
人群涌动起来的时候,被裹在其中的根本无法停步,一停下来就会被后面的人推倒践踏,就这么半个时辰的功夫,就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要救人,却是要先杀人。
一小部分的人死了,大部分的人跑了。
在乱世之中,救人和杀人,似乎都成为了一种难以分辨的灰。
即便是如此,这些百姓多数都不会逃远,然后又会被曹军兵卒重新抓回来,就像是走丢的羊。
『将军!』有骠骑兵卒回旋,指着远处的路昭营地说道,『那边有个曹军营地,坚固非常,看样子像是精锐所在。』
张绣点了点头,用手一招,『走,过去看一眼。』
马蹄声声当中,一队人朝着路昭的营地而去。
路昭的曹军营地,显然也是承受了数波人潮涌动,但是一来距离较远,二来人数也并非是无穷无尽,所以除了第一波的人潮撞进了路昭营地的壕沟之中,剩下的人流速度就没那么快了,甚至主动的分成了两道,绕着路昭的营地跑向了远处。
无他,路昭营地的壕沟和高墙,是结结实实搞出来的扎实防御工事。
壕沟又宽又深,有一人多高,再加上和骠骑作战所学来的高低墙,也就是壕沟当中挖出来的土全部叠在壕沟后侧的地面上,形成了上下落差,真要跌进去,即便是没被木桩戳死,想要爬上来没有任何工具的话,真是难比登天。
在这个壕沟之后,还有第二道的壕沟,然后才是寨墙。
寨墙左右的哨塔上早就站满了弓箭手,正在火光之下虎视眈眈的盯着张绣一行人。
张绣站在射程之外,向上举起了手,握成了拳头晃动了几下。
『止步!止步!全军止步!』
传令兵大喊着。
『还真如主公所言,』张绣冷笑着,『这家伙就等着我一头撞上去哈!』
这么一个戒备森严,工事齐备的营地,若是张绣没有放缓步伐,而是紧紧逼迫人群攻击营寨,说不得真就一头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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